《自然與人生》里的文章,基本上寫于1898年,當時斷斷續(xù)續(xù)發(fā)表在日本的《國民新聞》上。1900年由東京民友社結集出版,題名為《自然與人生》。作者德富蘆花在論及自己的寫作意圖時說:“題目定為‘自然與人生’,并不是運用科學的方法,論證大地和人類的關系,只不過是將幾頁關于自然界以及人生的寫生文字公布于眾罷了。這些文字都是作者經過耳聞目睹。心中有所感,隨即親手直錄下來的?!弊髡哒f的很謙虛,但這樣優(yōu)美的文學作品并不是常常能夠見到的,而那種對待自然的靜觀態(tài)度更為現(xiàn)在的人所稀缺也。德富蘆花對于景觀極富敏感,體察細微,描繪新奇,譬如寫落日的寥寥幾筆:“伊豆山已經銜住落日。太陽落一分,浮在海面上的霞光就后退八里。夕陽從容不迫地一寸又一寸,一分又一分,顧盼著行將離別的世界,悠悠然沉落下去。終于剩下最后一分了。它猛然一沉,變成一彎秀眉,眉又變作線,線又變成點——倏忽化作烏有?!边@種極其細微傳神的筆墨看似用力輕巧,其實蘊涵著作者對自然深切的愛,是愛培養(yǎng)了他的美感,所以,語言的使用在他那里才變得那麼親切,簡單樸素而饒有詩意。《自然與人生》在以文字點染大自然的山野林木、霜晨月夜、倒影炊煙的同時,并不忘人生的現(xiàn)實一面。德富蘆花之所以成為人們永久記憶的文學家,正在于他又能以清醒的頭腦,冷澈的目光,透過社會的表象,洞察現(xiàn)實生活的底蘊,寫出了不少的憤世嫉俗的作品,諸如《寫生帖》一輯里的文字。完全在世外桃源里的人生看來是不可能的,正如魯迅先生所云:恬淡如陶潛者,也有金剛怒目的時候。德富蘆花的散文在文字上非常用心,譯者陳德文先生認為:“《自然與人生》里的散文,篇什短小,構思新巧,筆墨靈秀,行文自然,語言曉暢而富音韻之美,精確描摹了大自然的千變萬化;德富蘆花的散文對日本現(xiàn)代語言的形成和發(fā)展作出過不可磨滅的貢獻。直到今天,這部作品連同島崎藤村的《千曲川風情》、國木田獨步的《武藏野》等一起,依然被當作日本近代散文隨筆文學的典范?!?/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