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汝昌先生1964年寫出10余萬字的《曹雪芹》,直到這本《文采風流曹雪芹》,這已是他第4次為曹雪芹立傳了。曹雪芹是中國歷史上偉大的文學家。然而,就是這樣一位文學家,有關他的身世生平的歷史資料卻十分匱乏。因此,周汝昌曾感言,如果你想要挑選一件最困難而又最值得、也最需要做的文化工作,那么就請你從事研究和評價曹雪芹的工作。撰寫曹雪芹傳記,難在文獻奇缺,東鱗西爪,片言只語,從傳記學的角度來看確實難上其難。然而,在周汝昌看來,"我們拿不出一部曹雪芹傳,對自己的歷史、對世界人類文化,都是說不過去、難為人原諒的憾事"。為此,周汝昌知難而進,抉隱燭幽,匠心獨運,穿過歷史彌漫的云煙,形象地描繪了曹雪芹的家族淵源、生平事跡和人生求索。對于曹雪芹這樣一位曠世奇才來說,其出身和背景有著深厚的文化淵源和廣闊的背景。周汝昌把紅學定位于"新國學"的高度,以此為出發(fā)點,在《文采風流曹雪芹》的開篇第一章,他就稱曹雪芹出身于"詩禮簪纓"之家,由曹雪芹的祖父曹寅點出了曹氏的世系源流。周汝昌題詩道:"詩禮簪纓族望隆,才兼文武溯家風。石頭一記原非夢,赤縣黃東良史功。"從曹雪芹的家世淵源來寫是具有特別深刻的涵義的。這是該書獨具價值的關鍵所在,因為在曹雪芹身上,凝聚了中華民族文化的諸多因素,他所秉賦的思想和卓異的文學天才是與此息息相關的,他的坎坷的遭遇和放浪形骸,嗜飲工詩,犯言駭世的凜凜氣質,無不和源遠流長的中華文化相聯(lián)。該書對于傳主形象的刻畫是惟妙惟肖,特別傳神的。一星半點的史料與大膽而合乎情理的想象結合在一起,使得故事情節(jié)跌宕起伏、引人入勝。書中記載,曹雪芹為人風流倜儻,佯狂忤世,嗜愛戲曲,如《牡丹亭》、《長生殿》等,因此被禁鎖空屋達3年之久。然而,正是這樣的禁錮反而成全了曹雪芹,在空屋中沉思默想,感悟世間炎涼。既然《水滸傳》中有綠林豪杰,那么,曹雪芹便想到要塑造脂粉英雄。水滸聚集了一百單八位綠林好漢,如果只有"十二釵"則實難匹敵,那么,他也要寫出一百單八位"個個不同神情姿態(tài)"的脂粉。這種藝術的想象和描繪,使曹雪芹的形象躍然紙上,栩栩如生,也是對于曹雪芹立志寫《紅樓夢》的背景的合理寫照。書稿完成,卻遭受了"刪削進呈"的命運,縱有傲骨凜凜,也只能徒喚奈何。曹雪芹為此憂憤交加,此時京城又發(fā)生了痘災,曹雪芹的愛子不幸喪命。曹雪芹悲痛難以自持,不久就病倒了,在凄涼悲慘中離開了人世。《文采風流曹雪芹》不是一部一般意義上的傳記,而且是一部集學術和文化為一體的文化傳記。周汝昌先后4次為曹雪芹立傳,每一次立傳都善于吸收學術研究的新成果。作者感嘆"此次撰傳,最大收獲之一即考明了雪芹東北始遷祖曹端廣的居地","位于鐵嶺城的南郊"。在本書中,作者還從中國思想史的角度,探討了曹雪芹的"正邪兩賦"思想,他認為曹雪芹的思想根源并不在宋明理學,而可追溯到老子、莊子、列子等道家先哲大師,如《列子宮?天瑞》對宇宙萬物生成的"四紀論"以及老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思想對于曹雪芹都有影響。曹雪芹的"正邪兩賦"思想分出了"正氣"和"邪氣"新概念,二者相交,核發(fā)了"嶄新的特異光彩",正氣惟受邪氣之搏擊激發(fā),才能"盡情激顯,出于萬萬人之上"。作者認為這種思想是中華思想史的"重大寶貴內容"。因此,曹雪芹筆下的用字措詞,總有正反兩方面,如"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周汝昌先生的《文采風流曹雪芹》一書的出版對于紅學研究具有重大的意義。他的書如行云流水,含英咀華,心游萬仞,縱橫捭闔,尤其在書的每一節(jié)的末尾題有一首七言絕句,前后照應,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和感染力。他所發(fā)掘的資料和塑造的藝術形象是彌足珍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