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3日傍晚時分,作者像一個坐在雨天的屋檐下編織完衣服的女人終于從凳子上站起身來。作者已經無法解釋作者當初寫這部小說的沖動,但是作者很清楚,它來自哪里,它來自三四年前那個大學公寓里那個年輕人的敘述。那一天,他坐在靠窗的床上,那是一個雙人架子床,和所有的大學校園里的一樣,毫無特色。窗外是昏昏沉沉的天氣,樓下的走道上響著校園少女的腳步聲,還有甜蜜的低語,她們拎著五顏六色的水瓶上了山坡,她們去沖開水。幾乎聽得見遠處樹陰里熱水器的突突的轟鳴聲。作者們當時住的是一個混合宿舍,對方生物系的,由于下午沒有課,作者躺在床上,手里翻著一本書,作者已經記不起來那是一本什么書了。他剛從外地回來。他說他是和他的老師去了一個島上,去購買蛇。這引起了作者的興趣。這個同學有名有姓,他叫張大鵬,這是一個典型的北方人,更為重要的是他還是一個美男子,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夢中情人。在學校的時候,據另外三個生物系的宿友說,當時有很多的女生追求他的,作者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唯一感到現在想來也不能釋然的是當時的慕意。他現在在徐州一所幼兒師范學校工作。他不會想到多年之后,那個下午他的敘述成為了作者寫作這一部小說的原動力。他更不會想到在作者的虛構中,作者已將季節(jié)變換成了秋冬之際。但是,他的敘述確實使作者看見了一個迥異于校園生活的世界。那是一個非同尋常的世界。他的講述,使作者產生了他仿佛離開了現實一樣的幻境,但又是那么的真實。作者坐在他的對床,聽著他的敘述,他說話不緊不慢,還有一兩聲干澀的笑聲。總之,這個下午感染了作者,就是因為這個故事,這個歷險。事實的不同在于現實世界里,他和他導師平平安安的回到了學校,而在作者的想象中,他的導師則死在了異地,因為一些不明真相的東西所摧毀。作者在寫作的過程,愈來愈相信這種不明真相的物質往往就是自身的纏繞。也就是說,它是有跡可循,有案可稽的。從11月8日的下午開始寫作起,作者就似乎沒有離開過那個冷冰冰的旅社,作者似乎還聽見里面女人的嗚咽,草的喧嘩。地上那半張報紙被風掀動的聲音。作者覺得作者和他們一樣已經被拋在了一個真實但是又那么令人不安的境地。尤其是那個藍色的布禳消失之后,作者一刻沒有停住過緊張和彷徨感,甚至作者還感到了焦慮。也是在這之后,作者才真正感到了敘述的難度,不過很快,作者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著了。自此作者開始掌握了整個小說的推進器。在小說的內部,作者的那些模糊但又不失堅定的言論,成了不可或缺的引擎,事實證明,這些部分是可靠的。是它讓作者堅持到了最后,而不是故事本身。那些信件,片斷,臆語,日記等等,變成了一個個釘鉚,牢牢地銜接著一個龐大緊湊的世界。作者不得不說明的是,在這部小說的寫作過程中,作者感受到了一種尖銳的分裂。作者像一個腦細胞入侵者。一會兒,作者得是一個年輕的小說家,他叫張禹,他癡迷小說,常常將現實與幻想混為一談。一會兒,作者又得是一個德高望重的教授,他叫景唐,來自一個知識分子家庭,他的生活貌似平平,卻危機四伏,他已經慢慢的感受到了情欲的毀滅性力量。但是他又不得不袒露心跡,就像是一個快進墳墓的人最后的心聲。他愛上了一個女學生,年輕貌美的尤物對于他來說意味著痛苦和虛無。當然,作者還不得不去扮演一下那個來自首都的畫家,他在現實世界的銷聲匿跡,隱含了另一個故事的開端。從他的頭發(fā),脆弱敏感的內心上作者知道那是一個搞藝術的人,而不適宜去殺什么人。事實上,至于他的妻子和他的情人之死,作者已無能企及。但是作者知道在這個旅社里,除了殺人,賣淫,拐賣人口等等,還埋伏著更多的危險。而在那個叫囟簧的地方,只有傳說,還是傳說。作為一個寫作者,張禹的猜測,以及創(chuàng)作部分顯得零零散散,又不可以隨意的丟棄。教授的探尋故人,胖瘦二人的搜捕,是對故事最為有利而且有力的細部,的的確確,它們也是那些一個也不能少的楔子。作者和這部小說中的張禹一樣,無法忘懷那個潮濕的旅社,那個小小的窗口。作者的目光還停留在那兒,窗外的草地上,濕漉漉的一片,上面還有雨靴的泥巴痕跡。在更多的時候,作者和張禹變成了一個人,作者感受到了無數的痛苦和無奈,也感受到了來自生活中的溫馨。最令作者無法忘懷的是張禹每天給教授洗腳的時光。作者似乎聽見了那熱水耐心的響聲。在寫作《雨語者》的過程中,南方的天氣幾乎滲透了進去,里面的一場場雨都是來自作者的身邊,作者的頭頂。它們不僅僅使作者,也使小說中的張禹等人倍覺沉悶,四肢冰冷。因此被窩里的年輕人張禹的體溫,那些晚上滾燙的水聲才是那么的可貴、難以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