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新六軍少尉

前言 那時候的人，左右不了自己的命運
第一章 第二次遠征，保衛(wèi)中國生命線
第一節(jié) 不打敗日本鬼子，那就沒有出路
在軍營唱共產(chǎn)黨歌曲都沒人管，《太行山上》《延安頌》《延水謠》我都是在那兒學會的。街道上掛著抗戰(zhàn)的宣傳照片，這邊是蔣介石及何應(yīng)欽、陳誠等高級將官，那邊毛澤東、朱德、賀龍的照片也都有，這些照片在工廠、學校、街頭到處都有。那時候沒想太多，共產(chǎn)黨和國民黨的關(guān)系也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們之間還存在一些問題。
第二節(jié) 國民政府腐敗
當初一些人很鄭重地勸我不要從軍，現(xiàn)在人家擔心的事發(fā)生了，韶關(guān)師管區(qū)在我們出發(fā)時就把我們當豬仔賣掉了。補充團已經(jīng)來接收了，我們當時就不干了，跟他們打了起來，接收的營長正在講話，大石頭就飛過去了，又不知道從哪兒請個上校來壓我們，還是石頭見面，不跟你談，補充團就不去。
第三節(jié) 我們就想著去拼
當時中國是很困難的，連武器都沒有，就是有槍也沒有子彈，我聽老兵說，打一槍，子彈殼自己還得撿回來再上交，就是那么困難。
第四節(jié) 不管哪兒失守，起碼我這兒不能失手
馬拉關(guān)的正面是打不下來了，日軍已經(jīng)把陣地擺好，上來就和你決一死戰(zhàn)，打得很困難。廖耀湘命令師參謀長劉建章，領(lǐng)著六十五團一個加強團迂回出擊，他讓劉建章告訴團長傅宗良，就是給我攀懸崖走峭壁爬樹藤，無論如何也要插到十八師團后方，從后面發(fā)動攻擊。
第五節(jié) 我們少年兵
廖耀湘當軍長后視察我們，給我們講話時提出要求，說你們要練到什么程度？一支步槍裝五發(fā)子彈，彈膛里壓一發(fā)，就是六發(fā)，你的三○式步槍五分鐘內(nèi)要打出六發(fā)子彈，這六發(fā)子彈你要消滅五個敵人，必須達到這個標準。
第六節(jié) 這幾鞭子挨得很值得
射擊訓練我們還拿鋼盔做過比較，英國鋼盔、日本鋼盔、美國鋼盔都放在一百米外，瞄準了打，看哪個鋼盔的鋼好。英國鋼盔最不好，打中了肯定就能打穿，日本的要打偏了，子彈就滑走了，美國的鋼盔最好。
第七節(jié) 中國軍隊在世界上是一支能打的軍隊
進攻和平必須先攻占一座大山，本來是英軍的任務(wù)，但他們久攻不下，主要原因是他們只用炮火轟人不往上沖，這種打法是很難奏效的。二十二師接下任務(wù)后，交給六十六團負責主攻，六十六團進攻時，先用炮火把日寇的火力點和工事摧毀， 然后步兵一個沖鋒就給拿下了。
第八節(jié) 不是為了蔣介石，是為了國家
中國人沒文化，沒受過更多的教育，不一定懂得更多的道理，但是不當亡國奴這種民族精神，這種很淳樸的愛祖國精神，武士道精神真比不了。我們有個同學就講，武士道就是寧死不投降，就是殺人很兇，但我們不殺人。蔣介石說日本武士道精神趕不上黃埔精神，我覺得他說得不到位，是趕不上我們的民族精神。
第九節(jié) 印緬抗戰(zhàn)，是我一生里最可貴的
駐印軍前后死了七八萬人，埋得過來嗎？許多尸首一會兒就沒有了，螞蟥和螻蟻都給吃掉了，就剩個白骨。死了就死了，什么待遇也沒有，誰死了都白扯，弟兄們在當時哪知道？政府事后什么都沒有做，這個理是說不通的。戰(zhàn)爭太殘酷了，有的時候我就想，死傷的戰(zhàn)士為啥這么拼命，就是為了民族解放，為了祖國，一點奢想都沒有地一往無前，但他們的結(jié)局卻是很悲慘的。
第十節(jié) 打到東京去
廖耀湘、李濤、傅宗良、劉建章、趙霞還有熊杰這些遠征軍將領(lǐng)，都不是大老粗，他們受四書五經(jīng)熏陶很深，個個都能講一番。他們對抗日戰(zhàn)爭的結(jié)局是有抱負的，不是認為我們肯定不行肯定完，而是要跟敵人拼到底，到底是魚死還是網(wǎng)破，要到最后才能有個結(jié)論。
第二章 中華民族到底站起來了
第一節(jié) 深信歷史不會把你們忘記
學生大隊在緬北一共是四個連分配下去，現(xiàn)在都調(diào)回來，只編了兩個連加一個戰(zhàn)防排和一個通訊班，缺了將近四個排，再一查廣東同學就剩三四十個了。大家就疑惑，那些人都哪兒去了？起碼還缺三個排差不多有一百來人，有四分之一的人沒回來。
后來有人說，沒有了，就是都留在緬甸了，但留在緬甸的不是人，是他們的白骨，戰(zhàn)死了。都補充到步兵連去打，必然就有犧牲。
第二節(jié) 咸鹽水就飯
李德威說不是我給你們咸鹽水，是那點錢只能吃咸鹽水。我說放屁，那你怎么沒喝咸鹽水，我們就喝咸鹽水？他很生氣，你們這是干什么，造反??？我說造反怎么的?。坷畹峦е筝喪謽?，他伸手摸摸手槍。我們每個人平常腰里都帶把刺刀， 我說怎么的，你還敢把手槍拔出來？拔出來我就下你的，不信你就試試看。
第三節(jié) 這一天終于盼到了
勝利了，“八一五”光復日本宣布投降那天，我們還在安江小龍?zhí)铩Ｎ揖桶褭C關(guān)槍捧出來了，先頭沒敢放，營長脾氣不好，我想這個事不能帶頭。后來越來越多的同學自覺不自覺地都把槍背出來了，都上了子彈。那自豪的啊，怎么樣，中華民族到底站起來了吧？小鬼子到底被打倒了吧？同學們，舉起槍！
第四節(jié) 抗戰(zhàn)勝利就是中國內(nèi)戰(zhàn)的開
我說：“浦口怎么了？”他說：“昨晚打了一宿，新四軍向這個排進攻，我們傷亡二十余人?！蹦菚r，我們的部隊跟誰打仗都是不會投降的，就是跟他干?？墒谴蛄诉@么一仗，回來情緒這么低落，大伙都想不通，剛跟日本人打完啊，自己人就干起來了，那就是說這個內(nèi)戰(zhàn)，必打無疑了。
第三章 東北，這場真正太殘酷
第一節(jié) 開赴東北
上船了也不知道要打內(nèi)戰(zhàn)．就以為日軍投降了，去東北就像到南京一樣，去把日本人的武器、士兵全部接收過來，就這么想的，對中國當時的形勢不了解。
第二節(jié) 沙嶺最殘酷
民主聯(lián)軍的士兵對地形、地物全不懂，也沒什么像樣武器，就是很勇敢，嘩嘩往上沖。人多到什么程度？像潮水一樣，這撥倒下去了，又一撥就沖上來了，打機關(guān)槍都來不及，重機槍子彈打完以后，不得再搬出一箱子彈來續(xù)上嗎，就這幾秒鐘也不行，那人就像潮水一樣一個浪頭就上來了，打到這個程度。
第三節(jié) 為啥要打這個仗
打得死尸遍地到底是為了什么？共產(chǎn)黨說是為了農(nóng)民翻身，蔣介石說為了統(tǒng)一中國，那我們?yōu)榱耸裁?？就那么玩命？日本投降了我們勝利了，我們?yīng)該建設(shè)祖國，應(yīng)該得到一個安居樂業(yè)的環(huán)境。
第四節(jié) 第一次脫離部隊
當時的想法很簡單，脫離了部隊，脫離了戰(zhàn)場，我就干凈了，起碼參加打內(nèi)戰(zhàn)就沒有我的份兒了，就是這樣想的。
第四章 我要把握自己的命運
第一節(jié) 我發(fā)動了鞍山“五一八”學生運動
“文革”時，調(diào)查人說，你打著紅旗反紅旗。這個結(jié)論也是我不能接受的，我領(lǐng)著學生罷這個課鬧這個學潮，沒有什么政治目的，沒有說我要擁護共產(chǎn)黨，反對國民黨，那時候我還沒有這個覺悟。我就是不平則鳴，看不慣了，振臂一呼就喊一喊而已，沒有政治目的。
第二節(jié) 逃亡
我坐在會議室里，門口就有站崗的，中午的時候，站崗的也沒有了，就剩我一個人。我合計去你的吧，我還在這等你上班啊，從窗戶跳出去我就走了。這是頭一次，沒啥害怕的，無所謂，兜里揣著癩瓜手榴彈，急眼了一拔一松手就爆炸了。
第三節(jié) 活著就是為了一碗飯
六十五團駐扎在本溪的工源附近，到了他那兒是蠻招待，他也沒啥嗜好，不嫖不賭、不抽煙不喝酒，我來了買幾個雞蛋，加點菜，吃大米飯。那以后差不多有一年時間，基本上就是六十五團開拔到哪兒我就到哪兒，跟著部隊能保證吃到飯，每次都是投靠朱富華，這個人很忠厚，很夠意思。
第四節(jié) 那時候的人，左右不了自己的命運
這一年來受盡了苦頭，要種地沒有田，做買賣沒有本錢，教書人家不留我，要做工找不到工作，那么大的鞍鋼還關(guān)著門呢。當時是工廠倒閉、商業(yè)凋零，根本沒法生存，想回廣東老家，親人也都四分五散，沒有依靠。在外流浪經(jīng)常挨餓，時常一天吃不上一頓飯。只要有一個打工的工作，能夠維持生活我都愿意干。但一年多下來，各種辦法都嘗試了，還是找不到出路，最后只有一條路，回部隊混口飯。
第五章 吃菜要吃白菜心，打仗要打新六軍
第一節(jié) 少尉連指導員
三排的一個下士副班長把老百姓大門門板拆下來了扛著走，讓我看見了，我說你扛門板干啥？他說當床鋪。我說不是睡炕嗎，用門板干啥？他說住不下。我說你把門板拆掉了老百姓不冷嗎？晚上進風怎么住人？送回去。他慢悠悠的不太愿意，我那時年紀輕，感情抑制不住就打了他嘴巴，命令他趕緊送回去。他的副排長就來找我，說那個班長拿門板被指導員打了，你為什么打他??？我說我不但打他連你都打，你問我這個事我就打你，也給了他兩個嘴巴。
第二節(jié) 打死六十軍，跑死新六軍
新六軍是機動部隊，哪里有情況就到哪兒增援，那就讓你跑，東一下，西一下，沒有工夫休息，不等你休息，那邊又有情況了，你不是機動嗎？哎呀，跑了七天七宿都沒怎么睡覺，最后什么情況？那天晚上，冰天雪地，說休息一會兒，我站在那兒就睡著了。把我們累屁了，夠苦的。
第三節(jié) 從大腐敗到小腐敗
衛(wèi)立煌來了以后，向蔣介石保證東北部隊供應(yīng)不用中央解決，我們自己解決。拿什么解決啊？你勢力范圍能達到的就這么大一塊兒地方，根本不可能，最后就把征糧這個任務(wù)推給一線部隊，怎么執(zhí)行？征就是搶啊。
加重老百姓負擔，那老百姓就反對你，就加速你的滅亡。
第四節(jié) 戰(zhàn)火中的婚禮
路上剛好碰到韓建業(yè)，我把情況跟他一講，他說：“你結(jié)婚唄?！蔽艺f：“不行吧，這兵荒馬亂的?！彼f：“就是因為兵荒馬亂才要抓緊結(jié)婚?！蔽艺f：“我這剛訓練完，兜里也沒錢啊。”他說：“我有?！彼徒o我拿了那么一摞子鈔票：“來來來，給你，拿去結(jié)婚去?！蔽艺f：“我得征求一下人家意見啊?！彼f：“你去征求吧。”我就去陳連長家里找洪乃良，我說：“他們都建議我們結(jié)婚?！彼f：“那就結(jié)唄。”
第五節(jié) 第二次脫離部隊
駱營長說，你領(lǐng)一個排做前衛(wèi)去征糧。我說誰給錢？征回來再說。我說我不干，你們不給錢那不是征，那是搶，該去的還不敢去，讓我這個指導員去，我才不去。他說不去不行。我這人挺犟，我說我還不干了呢，一賭氣撂下電話我就上沈陽不回去了。
第六節(jié) 又來征糧任務(wù)了
陶團長說，傳令兵，找黃指導員來，叫他跟著一營去征糧。那時候他們還是叫我指導員。陶逸的嗓門挺大，我聽到他在樓上喊，就進屋拿衣服，日本房都有個后門，前門傳令兵來喊我，我從后門就走了。我就是這個性格，讓我征糧我不去，實在不行我就走，不想打這個戰(zhàn)爭我就跑，一般人不敢，他們沒有我這個膽量。
第七節(jié) 這是一場非輸不可的戰(zhàn)爭
何玉書對一營營長駱鴻武說別打了，不用打了，找誰也找不到，指揮官都哪兒去了？電話通知各連、各營，不打了，共產(chǎn)黨來了就把武器放下。新六軍、新一軍、新三軍都有好多部隊根本沒垮，甚至都沒有打就完事了。
第八節(jié) 第三次脫離部隊
我問連長何覺：“怎么樣，你走不走？有什么想法？老弟是要走了，我不干了，往虎石臺去我不去，我說你是去還是下來？”他猶豫，當時沒表態(tài)。我說：“去虎石臺白扯，沒用。你要走，現(xiàn)在就跑，不跑你就是俘虜，去了也白搭，補充到上面，打兩個子彈就給你消滅了還打什么打？廖耀湘領(lǐng)西進兵團那么多人都報銷了，廖耀湘被俘，鄭洞國也完蛋了，你那么幾個人你跟誰打??？沈陽守不住，你不走我走?！?
第六章 從軍這五年，影響了我一輩子
第一節(jié) 解放軍官教導團
路上才看到解放軍大隊人馬縷縷行行往沈陽來，那時候他們旅長以上的指揮官都坐小吉普了，原來都是我們的小吉普。中午餓了，就坐在公路邊上吃塊窩頭充充饑，吃完再走，他們也不理我們，我們也不管他們。
第二節(jié) 新二十二師這些人
我不愿意參加這場戰(zhàn)爭，是覺得當兵好像是戰(zhàn)爭工具似的，最后自己弄得怎么樣都搞不清楚，可能就沒有了。
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