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舊事俱過往
“誰叫簡凡?”急救室的門開了,出來了一位醫(yī)生,摘著口罩。
簡凡一驚,舉著手趕緊湊上來。醫(yī)生怪怪地看著臉上掛著血的簡凡,指了指里面:“進去吧,病人要見你。他現在情緒剛穩(wěn)定,別再刺激他了啊?!?br />“哦,知道了?!焙喎糙s緊一縮身進去了。
后面幾個不放心的小警也跟著要鉆進去,被醫(yī)生伸著手全堵在了外頭,不但堵了,還教訓上了,首當其沖的就是長相有點砢磣的肖成鋼:“別有下次了啊,高甘油三酯血癥已經影響了他的大腦中樞神經,你們再刺激他,腦供血出現問題,有可能導致他偏癱或者腦梗死。這次幸虧在醫(yī)院,搶救及時,要在其他地方,一口氣緩不過來,誰負這個責?病人需要被關懷、愛護,你們不能故意氣他不是?剛才誰跟老人吵架來著,滿樓道都聽到了。”
本來被醫(yī)生抓住當典型嘮叨的肖成鋼樂了,謔笑著指指里頭:“吵架那個不是被您剛叫進去了嗎?不光吵了,還打起來了。”
“?。窟@還了得!”醫(yī)生一緊張,砰的一聲關上門,把這些警察又關到了外頭。
急救室里,已經睜開眼的陳十全正躺在床上拉著簡凡的手,兩個人哪還有剛才不共戴天的樣子,醫(yī)生見這兩人談得很安靜,就沒有打擾。
“還疼嗎?”陳十全眼神里透著幾分歉意,見簡凡笑著搖頭,陳十全也
笑了,有點釋然和不好意思地說道,“說是師父,我也沒教你什么,再說你
早就不當警察了,我也沒資格打你了?!?br />“師父,您打都打了,又來賣好啊?”簡凡笑著埋怨了一句,又打趣道,“我可不是打不過您啊師父,那次抓花臉鼠的半路上我可跟您打了個旗鼓相當?!?br />“那等我好了,再來一場?”陳十全說道,眼神里透著豁達。
這下可比真打還讓簡凡高興,眼神里的笑意、話里的玩味,讓簡凡覺得好像又看到了那個愛開玩笑、沒大沒小的師父,他樂呵著說道:“那您快點好起來。其實我沒別的意思,不是真讓您殺豬去,您不怪我吧?”
“怎么會?!标愂屓坏卣f道,拍拍簡凡的手。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很微妙,甚至比微妙還妙不可言,特別是在警察這個特殊群體里,別看平時罵得吹胡子瞪眼、打得不可開交,真正到了應敵的戰(zhàn)場上,鬧得越兇的反而配合越默契。就像簡凡和陳十全,如果不是真正了解,或許這話連刺激也刺激不到,更別談老拳相向了。于是,兩人相視一笑,冰釋前嫌。
陳十全又道:“小凡,你剛才數了一堆以前的事,其實殺了多少人我也記不太清了,可有一件,我一輩子忘不了……”
“小漳河?”簡凡一下子想起了張杰。
陳十全搖搖頭:“不是,是機械公司那件,你沒提,不過我想你聽說過?!?br />“聽秦隊說過,不過那案子是加密級的,我沒資格看。”簡凡打著馬虎眼。
“案情都知道,可實情未必都知道。歹徒綁了一身炸藥要炸機械公司大樓,當時我在特警支隊是外勤隊長,我們接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價擊斃歹徒,保全大樓,最大限度地消除對社會的不良影響。我?guī)е粠脱獨夥絼?、疾惡如仇的隊員直奔現場,當時機械公司的大院里像開了鍋一樣,被疏散的圍觀群眾就有幾百人。我們在周圍一共找到了四個狙擊點,用了足足三十分鐘喊話拖延,六個狙擊手仍沒有把握一槍斃命,當時歹徒的精神非??簥^,非要見當時的老總畢路勝,可這個人早嚇得不知道躲哪兒去了。”
簡凡感覺到師父的手在顫抖,趕忙握緊了這只手,看著一臉落寞的師父,問道:“后來呢?”
“案子來得太突然,我們沒有有關歹徒的任何信息,只看到他瘋狂地喊著要機械公司的畢總還錢,要不就和大樓同歸于盡。我們答應他找人,也答應他馬上籌集欠款,其實都是假的。后來我們騙得他同意先見畢總,我?guī)е粋€人上了八層,其實那不是他要見的畢總,是穿著防彈衣的隊員。當我高舉著雙手進去的時候,槍就縛在肩膀后,正面看不到,可我的手一放就可以拿到上了膛的槍。歹徒叫囂著要引爆,我當時什么也沒有想,人沒有找到,錢也沒有,除了擊斃他我別無選擇。于是,我向人質腿部開了槍,利用人質下意識的趔趄把第二槍射進了歹徒的頭部。在他倒下的一剎那,四桿狙擊槍同時響了,全打在他腦袋上,死得干凈利索,吭都沒吭一聲?!?br />陳十全的手抖得更厲害了,艱難地說出這個簡凡早已經知道的事情經過。
簡凡心里帶著無限惋惜,這是師父厄運的開始,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半天才憋了句:“師父,您沒有錯,他畢竟危害到了公共治安,死有余辜?!?br />陳十全搖搖頭,眼睛里閃著凄然:“其實沒有炸藥,只有他引爆的第一管是真的?!?br />“???”簡凡一臉驚愕地聽到了這個秘辛,一時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