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箴第十一

　　昔帝軒孫云御覽五百九十引作軒轅帝鈴木云玉海作黃帝無昔字刻輿幾以弼違１，大禹勒筍孫云唐寫本作簨□而招諫２，成湯盤盂，著日新之規(guī)３，武王戶席，題必戒孫云唐寫本作誡御覽亦作誡之訓(xùn)４，周公慎言于金人５，仲尼革容于欹器，則先孫云唐寫本御覽則字無先作列圣鑒戒，其來久矣６。故孫云唐寫本故字無銘者，名也，觀器必也孫云唐寫本必也作必名焉正名，審用貴乎盛孫云唐寫本盛作慎德７。蓋臧武孫云唐寫本無武字仲之論銘也，曰：天子令德，諸侯計功，大夫稱伐８。夏鑄九牧之金鼎，周勒肅慎之楛矢，孫云唐寫本鼎字矢字無御覽亦無此二字令德之事也９，呂望銘功于昆吾，仲山鏤績于庸器，計功之義也１０；魏顆紀(jì)勛于景鐘，元作銘曹改趙云銘作鐘孔悝表勤于衛(wèi)鼎，稱伐之類也１１。若乃飛廉有石槨之錫，靈公有蒿里趙云蒿作舊之謚。銘發(fā)幽石，吁可怪矣孫云唐寫本吁作噫矣作也御覽亦作噫也１２！趙靈勒跡于番吾，元作禺楊改秦昭刻博 元作傅朱改于華山，夸誕示后，吁可笑元作茂又作戒也１３！詳觀眾例，銘義見矣。１４至于始皇勒岳，政暴而文澤，亦有疏通之美焉１５。若孫云唐寫本無若字御覽若下有乃字班固燕然之勒，張昶孫云唐寫本昶作旭華陰之碣，序亦盛矣１６。蔡邕銘思，獨冠古今。孫云御覽作蔡邕之銘思燭古今橋元作僑孫改公之鉞，元作箴孫云御覽作箴吐納典謨；朱穆之鼎，全成碑文，溺所長也１７。至如敬通雜器，準(zhǔn)矱戒孫云唐寫本戒作武銘，而事非其物，繁略違中１８。崔骃品物，贊多戒少１９；李尤積篇，義儉辭碎。蓍龜神物，而居博弈之中；孫云唐寫本中作下御覽亦作下衡斛嘉量，而在臼杵孫云唐寫本作杵臼御覽亦作杵臼之末；曾名品之未暇，何事理之能閑哉２０！魏文九寶，器利辭鈍２１。唯張載元作采謝改劍閣，其才清采。孫云唐寫本作清采其才迅足骎骎，后發(fā)前至，勒銘孫云勒銘作詔勒岷漢，得其宜矣２２。

　　箴者，孫云唐寫本有針也二字所以攻疾防患，喻針石也孫云御覽五八八引此作箴所以攻疾除患喻針石垣２３。斯文之興，盛于三代。夏商二箴，余句頗存２４。及周之辛甲百官箴孫云唐寫本及字無箴下有闕唯虞箴四字一篇，體義備焉。迄至春秋，微而未絕。故魏絳諷君于后羿，楚子訓(xùn)民于在勤２５。戰(zhàn)代以來，棄德務(wù)功，銘辭代興，箴文委孫云唐寫本作萎御覽亦作萎絕，至揚雄稽古，始范虞箴，作孫云唐寫本及御覽皆無作字卿尹孫云唐寫本有九字州牧二十五鈴木云御覽無五字篇。及崔胡補(bǔ)綴，總稱百官，指事配位，鞶鑒可趙云可作有征，信所孫云唐寫本所作可無信字謂追清風(fēng)于前古，攀辛甲于后代者也２６。至于潘勖符節(jié)，要而失淺２７；溫嶠傅趙云傅作侍臣，博而患繁２８；王濟(jì)國子，引廣一作多事雜一作寡趙云作引多而事寡２９；潘尼乘輿，義正趙云正下有而字體蕪３０；凡斯繼作；鮮有克衷。至于王朗雜箴，乃置巾履，趙云履作屢得其戒慎，而失其所施。觀其約文舉要，憲章戒趙云作武銘，而水火井灶，繁辭不巳，志有偏也３１。

　　夫箴誦于官，鈴木云御覽官作經(jīng)銘題于器，名目趙云目作用雖異，而警戒實同。箴全御過，故文資確元作確朱改切；銘兼褒贊，故體貴弘潤；其取事也必覈元作覆以辨，其摛文也必簡而深，此其大要也３２。然矢言之道蓋闕，庸器之制久淪，所以箴銘異趙云異作寡用，罕施于孫云唐寫本于作后御覽五八八引亦作后代３３。惟秉文君子，宜酌其遠(yuǎn)大焉。

　　贊曰：銘實表器趙云作器表３４，箴惟德軌。有佩于言，無鑒于水。秉茲貞厲，敬言乎履孫云唐寫本作警乎立履３５。義典則弘，文約為美。

　?。薄h書藝文志道家載黃帝銘六篇。蔡邕銘論曰‘黃帝有巾幾之法?！鬂h書朱穆傳‘古之明君，必有輔德之臣，規(guī)諫之官；下至器物，銘書成敗，以防遺失?！⒃弧S帝作巾凡之法?！肥肥柝罴o(jì)載黃帝巾幾之銘曰‘毋翕弱。毋俷德。毋違同。毋傲禮。毋謀非德。毋犯非義?！T書均作巾幾，無作輿幾者。留存事始‘文心曰，軒轅輿幾，與弼不逮，即為箴也?！舸嫣迫?，引文心作輿幾，是彥和本作輿幾，別有所本也。宋胡宏皇王大紀(jì)亦謂帝軒作輿幾之箴，以警晏安。

　?。病″髯印挠碇翁煜乱玻晕迓暵?。門懸鐘鼓鐸磬而置鞀，以待四海之士。為銘于簨□曰，教寡人以道者擊鼓。教寡人以義者擊鐘。教寡人以事者振鐸。語寡人以憂者擊磬。語寡人以訟獄者揮（淮南子作搖。）鞀?！茨献臃赫撚?xùn)作以待四方之士，為號曰……文小異。筍，唐寫本作簨。周禮春官典庸器注引杜子春曰‘筍讀如博選之選。橫者為筍；從者為鐻。’釋文‘鐻今或作□?！场《Y記大學(xué)篇‘湯之盤銘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础〈蟠鞫Y記武王踐阼載武王銘凡十七：席四端，機(jī)，鑒，盥盤，楹，杖，帶，履屨，觴豆，戶，牖，劍，弓，矛，茲錄席四端銘，戶銘，并附鑒，帶，矛三銘于后。

　　席四端銘

　　席前左端：安樂必敬。前右端：無行可悔。后左端：一反一側(cè)，亦不可以忘。后右端：所監(jiān)不遠(yuǎn)，視爾所代。（俞樾群經(jīng)平議十七‘安樂必敬，此與下文前右端之銘無行可悔，后左端之銘一反一側(cè)，爾不可不志，后右端所監(jiān)不遠(yuǎn)，視爾所代，通為一韻。敬字乃茍字之誤。茍之與敬，義自可通，但作敬則失其韻矣。下文爾不可不志，今本誤作亦不可以忘，王氏引之巳訂正，惟未正敬字之誤，故于韻仍未盡得耳。’）

　　戶銘

　　夫名難得而易失。無懃弗志，而曰我知之乎。無懃弗及，而曰我杖之乎。擾阻以泥之。若風(fēng)將至，必先搖搖，雖有圣人，不能為謀也。（抱經(jīng)堂文集卷八新刻大戴禮跋‘案“擾阻以泥之”語，朱子亦謂不可解。竊疑擾乃□字之偽。服虔注揚雄賦云“ □，古之善涂塈者?！蓖醪裥４似粺o阻字；則當(dāng)為□以泥之無疑。蓋□本亦作獶，形近易偽也?！溉绫R說，仍不可解。御覽百八十四引太公金匱戶之書曰‘出畏之，入懼之?！?br/>
　　鑒銘

　　見爾前，慮爾后

　　帶銘

　　火滅修容，慎戒必恭，恭則壽。

　　矛銘

　　造矛造矛，少間弗忍，終身之羞。

　?。怠≈芄鹑算?，無可考。案嚴(yán)可均（全上古文卷一金人銘注）云，金人銘舊無撰人名。據(jù)太公陰謀太公金匱，知即黃帝六銘之一，金匱僅載銘首廿余字，說苑敬慎篇載其全文，錄之于下：孔子之周，觀于太廟。右陛之前，有金人焉，三緘其口而銘其背曰：我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戒之哉！無多言，多言多敗。無多事，多事多患。安樂必戒，無行所悔。勿謂何傷，其禍將長。勿謂何害，其禍將大。勿謂何殘，其禍將然。勿謂莫聞，天妖伺人。熒熒不滅，炎炎奈何。涓涓不壅，將成江河。綿綿不絕，將成網(wǎng)羅。青青不伐，將尋斧柯。誠不能慎之，禍之根也。曰是何傷，禍之門也。強(qiáng)梁者不得其死，好勝者必遇其敵。盜怨主人，民害其貴。君子知天下之不可蓋也，故后之，下之，使人慕之；執(zhí)雌持下，莫能與之爭者。人皆趨彼，我獨守此；眾人惑惑，我獨不從。內(nèi)藏我知，不與人論技；我雖尊高，人莫害我。夫江河長百谷者，以其卑下也。天道無親，常與善人。戒之哉！戒之哉?。ù说兰腋綍o，偽跡顯然，不可信。）

　?。丁』茨献拥缿?yīng)篇‘孔子觀桓公之廟，（說苑敬慎篇作周廟）有器焉，（荀子宥坐篇作欹器）謂之宥卮?？鬃釉弧吧圃眨璧靡姶似??！鳖櫾唬暗茏尤∷?。”水至灌之，其中則正，其盈則覆。孔子造然革容曰，“善哉持盈者乎?！薄o(jì)評曰‘欹器不言有銘，此句未詳。或六朝所據(jù)之書，今不盡見耳?！瘒Z晉語一部偃稱商銘曰‘嗛嗛之德，不足就也，（嗛嗛，猶小小也。）不可以矜而祗取憂也。嗛嗛之食，不足狃也，（食，祿也。狃貪也。）不能為膏（膏，肥也。）而祗罹咎也?！艘嗌蹄懼梢娬摺?７　唐寫本作‘銘者，名也，觀器必名焉。正名審用，貴乎慎德?！娻{風(fēng)定之方中正義曰‘作器能銘者，謂既作器能為其銘。若栗氏為量，其銘曰，“時文思索，允臻其極。嘉量既成，以觀四國。永啟厥后，茲器維則。”是也。（案此銘見考工記。）大戴禮說武王盤盂幾杖皆有銘，此其存者也。銘者，名也，所以因其器名而書以為戒也?！Y記祭統(tǒng)‘夫鼎有銘。銘者，自名也。自名以稱揚其先祖之美而明著之后世者也。為先祖者，莫不有美焉，莫不有惡焉，銘之義稱美而不稱惡，此孝子孝孫之心也?！懻?，論撰其先祖之有德善功烈勛勞慶賞聲名列于天下，而酌之祭器，自成其名焉?！⒃弧?，謂書之刻之以識事者也。自名，謂稱揚其先祖之德，著己名于下?！屆尩渌嚒懀?。述其功美，使可稱名也。’８　左襄十九年傳‘季武子以所得于齊之兵作林鐘，而銘魯功焉。臧武仲謂季孫曰，非禮也。夫銘，天子令德，（天子銘德不銘功。）諸侯言時計功，（舉得時，動有功，則可銘也。）大夫稱伐。（銘其功伐之勞。）’９　左宣三年傳‘楚子伐陸渾之戎，遂至于□，觀兵于周疆。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對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遠(yuǎn)方圖物，（圖畫山川奇異之物而獻(xiàn)之。）貢金九牧，（使九州之牧貢金。）鑄鼎象物，（象所圖物，著之于鼎。）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奸。（圖鬼神百物之形，使民逆?zhèn)渲?。）’案禹鼎不言有銘，彥和以意說之。

　　國語魯語下‘仲尼曰，昔武王克商，通道于九夷百蠻，使各以其方賄來貢。于是肅慎氏頁楛矢石砮。先王欲昭其令德之致遠(yuǎn)也，以示后人，使永監(jiān)焉。故銘其栝曰，肅慎氏之貢矢。（韋昭注曰‘刻曰銘。栝，箭羽之閑也?！保安嚏咩懻摗畢紊凶髦芴珟?，而封于齊，其功銘于昆吾之冶。’逸周書大聚解‘乃召昆吾冶而銘之金版?！ノ?，當(dāng)時善冶人名。

　　后漢書竇憲傳‘南單于遺憲古鼎，容五斗。其旁銘曰，仲山甫鼎。其萬年，子子孫孫永保用?！枚Y春官典庸器，注曰‘庸器，伐國所獲之器，若崇鼎貫鼎及以其兵物所鑄銘也?！保眹Z晉語七‘昔克潞之役，秦來圖敗晉功，魏顆以其身卻退秦師于輔氏，親止杜回。其勛銘于景鐘。’（事在魯宣公十五年，韋昭注‘景鐘，景公之鐘。’）

　　禮記祭統(tǒng)‘衛(wèi)孔悝之鼎銘曰：六月丁亥，公假于大廟。公曰，叔舅！乃祖莊叔，左右成公。成公乃命莊叔隨難于漢陽，即宮于宗周，奔走無射。啟右獻(xiàn)公。獻(xiàn)公乃命成叔纂乃祖服。乃考文叔，興舊耆欲，作率慶士，躬恤衛(wèi)國，其勤公家，夙夜不解。民咸曰，休哉！公曰，叔舅，予女銘，若纂乃考服。悝拜稽首曰，對揚以辟之，勤大命施于烝彝鼎。’１２史記秦本紀(jì)‘蜚廉為紂石北方（文有誤。徐廣曰，皇甫謐云，‘作石槨于北方?！€無所報，為壇霍太山。而報得石棺。銘曰“帝令處父，不與殷亂，賜爾石棺以華氏?！彼溃煸嵊诨籼?，’索隱曰‘言處父至忠，國滅君死，而不忘臣節(jié)，故天賜石棺以光華其族。事蓋非實，譙周深所不信?！瘡┖鸵馔S周，故云可怪。石槨，當(dāng)據(jù)史記作石棺。

　　莊子則陽篇‘狶韋曰：夫靈公也死，卜葬于故墓，不吉；卜葬于沙丘而吉。掘之?dāng)?shù)仞，得石槨焉。洗而視之，有銘焉。曰“不馮其子，靈公奪而里?！保ㄡ屛摹镆槐咀髀?。’）夫靈公之為靈也久矣?！┪镏井惵勂l(wèi)靈公葬，得石槨。銘曰，不逢箕子，靈公奪我里?！锾茖懕咀髋f，疑蒿字不誤。玉篇‘薧里，黃泉也，死人里也?！耘钶镒譃檩锢?，乃流俗所作。薧里之謚，猶言薧里中石槨已為靈公作謚耳。

　　１３韓非子外儲說左上‘趙主父令工施鉤梯而緣播吾，（播吾即番吾。史記趙世家正義引括地志云‘番吾故城在恒州房山縣東二十里。漢書地理志作蒲吾，有鐵山?！┛倘耸杵渖?，（疏即疋之異文。疋，足也。今本作刻疏人跡其上，不可通，此依俞樾說改。）廣三尺，長五尺，而勒之曰，主父常游于此?！帧卣淹趿罟な┿^梯而上華山，以松柏之心為博。箭長八尺，棋長八寸。而勒之曰，昭王常與天神博于此?！ㄚw武靈王自號主父，秦昭王豈亦生時自謚耶？）

　?。保床嚏咩懻?br/>
　　春秋之論銘也，曰天子令德，諸侯言時計功，大夫稱伐。昔肅慎納貢，銘之楛矢，所謂天子令德也。黃帝有巾幾之法，孔甲有槃杅之誡，殷湯有甘誓之勒，毚鼎有丕顯之銘，武王踐阼，咨于太師，而作席機(jī)楹杖雜銘十有八章。周廟金人，緘口書背，銘之以慎言，亦所以勸進(jìn)人主，勖于令德者也。昔召公作誥，先王賜朕鼎，出于武當(dāng)曾水。呂尚作周太師而封于齊，其功銘于昆吾之冶。漢獲齊侯寶樽于槐里，獲寶鼎于美陽。仲山甫有補(bǔ)袞闕式百辟之功，周禮司勛凡有大功者，銘之大常，所謂諸侯言時計功者也。宋大夬正考父三命茲益恭而莫侮其國。衛(wèi)孔悝之父莊叔，隨難漢陽，左右獻(xiàn)公，衛(wèi)國賴之，皆銘于鼎。晉魏顆獲秦杜回于輔氏，銘功于景鐘。所謂大夫稱伐者也。鐘鼎禮樂之器，昭德紀(jì)功，以示子孫，物不朽者，莫不朽于金石，故碑在宗廟兩階之間。近世以來，咸銘之于碑，德非此族，不在銘典。 １５頌贊篇云‘秦政刻文，爰頌其德。’彼實頌體而刻石則銘。黃叔琳云‘李習(xí)之論銘，謂盤之辭可遷于鼎，鼎之辭可遷于山。山之辭可遷于碑，惟時之所紀(jì)，而不必專切于是物，其說甚高，然與觀器正名之義乖矣?！咐畎看痖_元寺僧書見唐文粹八十五，茲節(jié)錄其文以備參閱。‘……夫銘古多有焉。湯之盤銘，其辭云云；衛(wèi)孔悝之鼎銘，其辭云云；秦始皇帝之嶧山銘，其辭云云。于盤則曰盤銘，于鼎則曰鼎銘，于山則曰山銘。盤之辭可遷之于鼎，鼎之辭可移之于山，山之辭可書之于碑，惟時之所紀(jì)爾。及蔡邕作黃鉞銘，以紀(jì)功于黃鉞之上爾?；虮P，或鼎，或嶧山，或黃鉞，其意與言皆同，非如高唐上林長楊為之作賦云爾。近代之文士則不然，為銘為碑，大抵詠其形容，有異于古人之所為；其作鐘銘，則必詠其形，與其聲音，與其財用之多少，镕鑄之勤勞耳，非為勒功德垂誡勸于器也。推此類而極觀之，其不知君子之文也亦甚矣?！保逗鬂h書竇憲傳‘憲遂登燕然山，去塞三千余里，刻石勒功，紀(jì)漢威德。令班固作銘曰：惟永元元年秋七月，有漢元舅曰車騎將軍竇憲，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納于大麓，惟清緝熙。乃與執(zhí)金吾耿秉述職巡御，理兵于朔方。鷹揚之校，螭虎之士，爰該六師；暨南單于東烏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長之群，驍騎三萬。元戎輕武，長轂四分，云輜蔽路，萬有三千余乘。勒以八陣，蒞以威神，玄甲耀日，朱旗絳天。遂陵高闕，下雞鹿，經(jīng)磧鹵，絕大漠，斬溫禺以釁鼓，血尸逐以染鍔。然后四校橫徂，星流彗掃，蕭條萬里，野無遺寇。于是域滅區(qū)單，反旆而旋?？紓黩瀳D，窮覽其山川。遂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躡冒頓之區(qū)落，焚老上之龍庭。上以攄高文之宿憤，光祖宗之玄靈；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漢之天聲。茲所謂一勞而久逸，暫費而永寧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銘上德。其辭曰：鑠王師兮征荒裔，剿兇虐兮截海外。敻其邈兮□地界，封神丘兮建隆嵑，熙帝載兮振萬世。’

　　張昶唐寫本作張旭，古文苑十八載昶此文亦一作張旭。昶文又見藝文類聚七初學(xué)記五，錄文于下：張昶西岳華山堂闕碑銘（昶字文舒，建安初為給事黃門侍郎。）易曰：‘天地定位，山澤通氣?！簧侥鹩谠?，澤莫盛于瀆。山岳有五，而華處其一；瀆有四，而河在其數(shù)。其靈也至矣！圣人廢興，必有其應(yīng)。故岱山石立，中宗繼統(tǒng)；太華授璧，秦胡絕緒；白魚入舟，姬武建業(yè)；寶珪出水，子朝喪位。布五方則處其西，列三條則居其中。若廣獸奇蟲，山經(jīng)有紀(jì)矣。是以帝皇巡狩，親五岳而告至，覲方后而考禮，故經(jīng)有望秩之禋，典有生殖之祀，蓋所以崇山川而報功也。四海一統(tǒng)，天子秉其禮；諸侯力政，彊國攝其祭。其奉邑曰華陰也久矣。乃紀(jì)于禹貢而分秦晉之境，秦鄙晉之西則曰陰，晉邊秦之東則曰寧。秦邑既遷徙，禮亦如之。二國力爭，以奉以祭。其城險固，基趾猶存，故老之言，未殞于民也。逮至大漢，受命克亂，不愆不忘，舊名是復(fù)，率禮不越，故祀是尊，歷葉增修，虔恭又備，一禱三祀，終歲而四，以迄于今，而世宗又經(jīng)集靈之宮于其下。想喬松之疇，是游是憩；郡國方士自遠(yuǎn)而至者，充巖塞崖；鄉(xiāng)邑巫覡宗祀乎其中者，盈谷溢溪；咸有浮飄之志，愉悅之色，必云霄之路可升而越，果繁昌之福可降而致也。故殖財之寶，黃玉自出，令德之珍，卿相是毓，匪惟嵩高降生申甫，此亦有焉。

　　天有所興，必先廢之，故殷宗周宣以衰致盛。是時也，王業(yè)中缺，大化陵遲，郡縣既毀，財匱禮乏，庭廟傾壤，壇場蕪穢，祭祀之禮，頗有缺焉。于是鎮(zhèn)遠(yuǎn)將軍領(lǐng)北地太守閺鄉(xiāng)亭侯段君諱煨，字忠明，自武威占此土，憑讬河華，二靈是與。故能以昭烈之德，享上將之尊，銜命持重，屯斯寄國，討叛柔服，威懷是示。群兇既除，郡縣集寧，家給人足，戶有樂生之歡，朝釋西顧之慮，而懷關(guān)中之恃；雖昔蕭相輔佐之功，功冠群后，弗以加也。遂解甲休士，陣而不戰(zhàn)，以逸其力，修飾享廟，壇場之位，荒而后辟，禮廢而復(fù)興。又造祠堂，表以參闕，建神路之端首，觀壯麗乎孔徹，然后旅祀祈請，既有常處，雖雨沾衣而禮不廢。于是邑之士女，咸曰宜之，乃建碑刊石，垂示后裔。其辭曰：于穆堂闕，堂闕昭明；經(jīng)之營之，不日而成。匪奢匪儉，惟德是程；匪豐匪約，惟禮是榮。虔恭禋祀，黍稷芬馨；神具醉止，降福穣穣。

　?。保凡讨欣杉卸嚆懕模试篇毠诠沤?。黃注曰‘按伯喈作朱公叔墳前石碑，前用散體，后系四言韻語。至鼎銘則純作散體大篇，不著韻語。所謂全成碑文也。’

　　蔡邕黃鉞銘

　　孝桓之季年，鮮卑入塞，盜起匈奴左部，梁州叛羌逼迫兵誅，淫衍東夷，高句麗嗣子百固，逆謀并發(fā)，三垂騷然，為國憂念。四府表橋公昔在涼州，柔遠(yuǎn)能邇，不煩軍師，而車師克定。及在上谷漢陽，連在營郡，膂力方剛，明集御眾，征拜度遼將軍。始受旄鉞鉦鼓之任，捍御三垂。公以吏士頻年在外，勤于奔命，人馬疲羸撓鈍；請且息州營橫發(fā)之役，以補(bǔ)困憊。朝廷許之，于是儲廩豐饒，室罄不懸，人逸馬同，弓勁矢利，而經(jīng)用省息，官有余資，執(zhí)事無放散之尤，簿書有進(jìn)入之贏；治兵示威，戎士踴躍；旌旗曜日，金鼓霆奮。守有山岳之固，攻有必克之勢。羌戎授首于西疆，百固冰散于東鄰，鮮卑收跡，烽燧不驚，視事三年，馬不帶鈌，弓不受彄。是用鏤石假象，作茲征鉞軍鼓，陳之東階，以昭公文武之勛焉。銘曰：帝命將軍，執(zhí)茲黃鉞；威靈振耀，如火之烈。公之蒞止，群狄斯柔；齊斧罔設(shè)，介士斯休。

　　蔡邕鼎銘

　　忠文朱公名穆，字公叔，有殷之胄，微子啟以帝乙元子，周武王封諸宋，以奉成湯之祀。至元子啟生公子朱，其孫氏焉。后自沛遷于南陽之宛，遂大于宋，爵位相襲。烈祖尚書令，肅宗之世，守于臨淮；考曰實，為陳留太守。乃及忠文，克慎明德，以紹服祖禰之遺風(fēng)，悉心臣事，用媚天子，顯允其勛績。尋綜六藝，契闊馳思，所以啟前惑而覺后疑者，亹亹焉，雖商偃其猶病諸。初□孝廉，除郎中尚書侍郎，獨念運際存亡之要，乃陳五事，諫謀深切，退處畎畝以察天象，驗應(yīng)著焉。孝順晏駕，賊發(fā)江淮，時辟大將軍府，實掌其事，用拜宛陵令，非其好也，遂以疾辭。復(fù)辟大將軍，再拜博士，高第，作御史。明司國憲，以齊百僚，矯枉董直，罔肯阿順，以黜其位。潛于郎中，群公并表，乃遷議郎，登于東觀，纂業(yè)前史。于是冀州兇荒，年饉民匱，而貪婪之徒，乘之為虐，錫命作牧，靜其方隅。乃攄洪化，奮靈武，昭令德，塞群違，貞良者封植，殘戾者芟夷，去惡除盜，無俾比而作慝，用陷于非辜。復(fù)征拜議郎，病免官。征拜尚書，清一以考其素，正直以醇其德，出納帝命，乃無不允，雖龍作納言，山父喉舌，靡以尚之。享年六十有四，漢皇二十一世延熹六年夏四月乙巳卒于官，天子痛悼。詔曰：‘制詔尚書朱穆。立節(jié)忠亮，世篤爾行，虔恪機(jī)任，守死善道，不幸而卒，朝廷閔焉。今使權(quán)謁者中郎楊賁贈穆益州刺史印綬?；甓徐`，嘉其寵榮。嗚呼哀哉！’肆其孤用作茲寶鼎，銘載休功，俾后裔永用享祀，以知其先之德。

　?。保附溷懱茖懕咀魑溷?，是。馮衍字敬通。全后漢文二十輯衍銘文有刀陽，刀陰，杖，車，席前右，席后右，杯，爵等，蓋擬武王踐阼諸銘為之。

　　１９崔骃字亭伯。全后漢文四十四輯有車左，車右，車后，仲山父鼎，樽，冬至襪，六安枕，刀劍，刻漏，縫，扇等銘文。茲錄冬至襪銘一首于下：

　　機(jī)衡建子，萬物含滋；黃鐘育化，以養(yǎng)元基。陽升于下，日永于天；長履景福，至于億年?；熟`既佑，祉祿來臻；本枝百世，子子孫孫。

　　２０李尤字伯仁。全后漢文五十嚴(yán)可均注曰‘案華陽國志十中“和帝召作東觀辟雍德陽諸觀賦銘懷戎頌百二十銘；著政事論七篇。帝善之?！苯袼鸭簳冒耸你?，其余三十七銘亡。’茲錄圍棋權(quán)衡二銘。著龜臼杵銘佚。（北堂書鈔六十二引魏文帝典論‘李尤字伯宗，年少有文章。賈逵薦尤有相如揚雄之風(fēng)。拜蘭臺令史，與劉珍等共撰漢紀(jì)。’）

　　圍棋銘

　　詩人幽憶，感物則思。志之空間，玩弄游竟。局為憲矩，棋法陰陽；道為經(jīng)緯，方錯列張。

　　權(quán)衡銘

　　夫?qū)忀p重，莫若權(quán)衡；正是正非，其唯賢明。

　?。玻蔽何牡鄣湔搫︺懀ㄤ涀匀龂木戆?。）昔者周魯寶赤刀，孟勞雍孤之戟，屈盧之矛，狐父之戈，楚越太阿純鉤，徐氏匕首；凡斯皆上世名器。君子雖有文事，必有武備矣。余好擊劍，善以短乘長，選茲良金，命彼國工，精而煉之，至于百辟。其始成也，五色充爐，巨橐自鼓，靈物髣佛，飛鳥翔舞，以為寶器九。劍三：一曰飛景，二曰流采，三曰華鋒。刀三：一曰靈寶，二曰含章，三曰素質(zhì)。匕首二：一曰清剛，二曰揚文。靈陌刀一：曰龍鱗。因姿定名，以銘其柎。工非歐冶子，金非昆吾，亦一時之良也。銘曰：惟建安廿有四載，二月甲午，魏太子丕造百辟寶劍三：（當(dāng)有其一字）長四尺二寸，重一斤十有五兩。淬以清漳，厲以礛(石諸)，（音監(jiān)諸，青石也。）飾以文玉，表以通犀，光似流星，名曰飛景。其二名流采，色似采虹，長四尺二寸，重一斤十有四兩。（下有缺文）魏太子丕造百辟寶刀三：其一，長四尺三寸六分，重三斤六兩，文似靈龜，名曰靈寶。其二，采似丹霞，名曰含章，長四尺三寸三分，重三斤十兩。其三，鋒似明霜。（明字依嚴(yán)增。）刀身劍鋏，名曰素質(zhì)，長四尺三寸，重三斤九兩。魏太子造百辟匕首二：其一，理似堅冰，名曰清剛；其二，曜似朝日，名曰揚文。又造百辟露陌刀一，長三尺二寸，狀如龍文，名曰龍鱗。

　?。玻矔x書張載傳‘載字孟陽，安平人也。父收，蜀郡太守。載性閑雅，博學(xué)有文章。太康初，至蜀省父，道經(jīng)劍閣。載以蜀人恃險好亂，因著銘以作誡。益州刺史張敏見而奇之，乃表上其文。武帝遣使鐫之于劍閣山焉?！?br/>
　　劍閣銘巖巖梁山，積石峨峨；遠(yuǎn)屬荊衡，近綴岷嶓；南通邛僰，北達(dá)褒斜；狹過彭碣，高逾嵩華。惟蜀之門，作固作鎮(zhèn)；是曰劍閣，壁立千仞。窮地之險，極路之峻；世濁則逆，道清斯順。閉由往漢，開自有晉。秦得百二，并吞諸侯；齊得十二，田生獻(xiàn)籌。矧茲狹隘，土之外區(qū)；一人荷戟，萬夫□趄；形勝之地，非親勿居。昔在武侯，中流而喜；河山之固，見屈吳起。洞庭孟門，二國不祀；興實由德，險亦難恃。自古及今，天命不易；憑阻作昏，□不敗績。公孫既沒，劉氏銜璧；覆車之軌，無或重跡；勒銘山阿，敢告梁益。

　?。玻痴f文竹部‘箴，綴衣箴也。從竹，咸聲?！纸鸩俊?，所以縫也。從金，咸聲。’箴與針通。針?biāo)鬃麽??！鹫摺聭?yīng)從唐寫本補(bǔ)‘針也’二字。韋昭注周語曰‘箴，箴刺王闕以正得失也?！玻粗軙膫鹘庀捏鹪弧胁蝗堇衲送獯??！捏鹪弧∪藷o兼年之食，遇天饑，妻子非其有也；大夫無兼年之食，遇天饑，臣妾與馬非其有也；國君無兼年之食，遇天饑，百姓非其有也?！▽O詒讓周書斠補(bǔ)云‘盧本無國無兼年下十五字，黃氏日鈔引有此二句，國下又有君字，于文例尤完備。’）墨子七患篇引周書曰‘國無三年之食者，國非其國也；家無三年之食者，子非其子也?！止攘呵f二十八年傳云‘ 國無三年之畜，曰國非其國也?！娱e詁曰‘疑先秦所傳夏箴文本如是也。御覽五百八十八引胡廣百官箴敘云“墨子著書，稱夏箴之辭，”蓋即指此?！瘏问洗呵飸?yīng)同篇（困學(xué)紀(jì)聞二作名類篇。畢沅校呂覽云，名類乃召類之偽，今以應(yīng)同名篇。）商箴云‘天降災(zāi)布祥，并有其職。’２５唐寫本無及字，箴下有‘闕唯虞箴’四字，是。依唐本應(yīng)作‘周之辛甲，百官箴闕，惟虞箴一篇，體義備焉?！瘜O君蜀丞云‘御覽五八八引此文云，及“周之辛甲，百官箴闕，惟虞箴一篇，本義存焉?！薄髠飨骞哪辍航{對晉侯曰“昔周辛甲之為大史也，命百官官箴王闕。（令百官每官各為箴辭。）于虞人之箴曰：

　　芒芒禹跡，畫為九州，經(jīng)啟九道，民有寢廟，獸有茂草，各有攸處，德用不擾。在帝夷羿，冒于原獸，忘其國恤，而思其麀（據(jù)龜甲文此即牝字。）牡。武不可重，用不恢于夏家。獸臣司原，敢告仆夫。虞箴如是，可不懲乎！”于是晉侯好田，故魏絳及之?！ㄕx曰‘魏絳本意主勸和戎，忽云有窮后羿以開公問，遂說羿事以及虞箴，乃與初言不相應(yīng)會，故傳為此二句以解魏絳之意?！┯中辍畽栉渥釉弧俺钥擞挂詠?，其君無日不討國人而訓(xùn)之（討，治也。）于民生之不易，禍至之無日，戒懼之不可以怠。……箴之曰，民生在勤，勤則不匱?！薄玻稉从菸恼铝鲃e論‘揚雄依虞箴作十二州十二（當(dāng)作二十五）官箴，而傳于世，不具九官。崔氏累世彌縫其闕。胡公又以次其首目而為之解，署曰百官箴。’后漢書胡廣傳‘初。揚雄依虞箴作十二州二十五箴，其九箴亡闕。后涿郡崔骃及子瑗，又臨邑侯劉騊駼增補(bǔ)十六篇。廣復(fù)繼作四篇，文甚典美。乃悉撰次首目，為之解釋，名曰百官箴，凡四十八篇。’揚雄傳曰箴莫大于虞箴，故遂作九州箴，崔胡諸人亦皆放虞箴為之，故彥和云‘唯虞箴一篇，體義備焉?！髠髑f公二十一年杜注鞶鑒曰‘鞶帶而以鑒為飾也?！x曰‘鞶是帶也，鑒是鏡也。此與定六年傳皆鞶鑒雙言，則鞶鑒一物，故知以鏡飾帶?！商茖懕咀饔小ｍQ鑒有征，猶言明而有征。茲據(jù)嚴(yán)可均所輯列百官箴篇目于下：

　　冀州箴。青州箴。兗州箴。徐州箴。揚州箴。荊州箴。豫州箴。益州箴。雍州箴。幽州箴。并州箴。交州箴。司空箴（一作崔骃）。尚書箴（一作崔瑗）。大司農(nóng)箴。侍中箴（古文苑無）。光祿勛箴。大鴻臚箴。宗正卿箴。衛(wèi)尉箴。太仆箴。廷尉箴。太常箴。少府箴。執(zhí)金吾箴。將作大匠箴。城門校尉箴太史令箴（古文苑無）。博士箴。國三老箴（古文苑無）。太樂令箴（古文苑無）。太官令箴（古文苑無）。上林苑令箴。以上揚雄。

　　嚴(yán)可均云（全漢文五十四）‘謹(jǐn)案后漢胡廣傳……凡四十八篇。如傳此言，則子云僅存二十八箴。今遍索群書，除初學(xué)記之潤州箴，御覽之河南尹箴，顯誤不錄外，得州箴十二，官箴二十一，凡三十三箴，視東漢時多出五箴?？v使司空，尚書，太常，博士四箴可屬崔骃崔瑗，仍多出一箴，與胡廣傳未合。猝求其故而不得，覆審乃明。所謂亡闕者，謂有亡有闕，侍中，太史令，國三老，太樂令，太官令五箴多闕文，其四箴亡，故云九箴亡闕也。百官箴收整篇不收殘篇，故子云僅二十八篇。群書征引據(jù)本集，本集整篇殘篇兼載，故有三十三篇。其司空，尚書，太常，博士四箴，藝文類聚作揚雄，必可據(jù)信也?！倔?。司徒箴。司空箴（古文苑無）。尚書箴（古文苑無）。太常箴（古文苑無）。大理箴。河南尹箴。以上崔骃。尚書箴（古文苑一作繁欽）。博士箴（古文苑無）。東觀箴。關(guān)都尉箴。河堤謁者箴。郡守（古文苑一作劉騊駼。藝文類聚作劉騊駼）。北軍中候箴。司隸校尉箴。中壘校尉箴（古文苑無）。以上崔瑗。侍中箴（古文苑一作崔瑗。）。邊都尉箴（古文苑無）。陵令箴（古文苑無）。以上胡廣。（亡一篇。）

　?。玻放僳米衷?，初名芝，獻(xiàn)帝時為尚書郎，有集二卷。符節(jié)箴佚。

　?。玻笗x書溫嶠傳‘遷太子中庶子。及在東宮，深見寵遇，太子與為布衣之交，數(shù)陳規(guī)諷。又獻(xiàn)侍臣箴，甚有弘益。’今本誤侍為傅，唐寫本不誤。

　　侍臣箴

　　勿謂其微，覆簣成高；勿謂其細(xì)，巨由纖毫。故曰善不積不足以成名，話言如絲而萬里來亭，無以處極而利在永貞。是以太子之在東宮，均士抗禮，以卑厥情，入學(xué)齊齒，言稱先生。不以賢自臧，不以貴為榮；思有虞之蒸蒸，尊周文之翼翼，晨昏靡違，夙興晏息；師傅是瞻，正人在側(cè)；屏彼佞諛，納此亮直。故傅敬德義，臣思盡忠，或稽古訓(xùn)導(dǎo)，惟道之不融，或造膝詭辭，懼咎之蘊(yùn)崇，惴惴兢兢，思二雅之遺風(fēng)；鑒乎九三，天祿永終。近臣司規(guī)，敢告常從。（此文見藝文類聚十六。彥和謂其博而患繁，未審其故。）

　?。玻雇鯘?jì)國子箴佚。晉書王濟(jì)傳謂濟(jì)文詞秀茂，嘗為國子祭酒，則國子箴當(dāng)作于此時也。

　?。常皶x書潘尼傳載乘輿箴，錄如下：

　　易稱有天地然后有人倫，有父子然后有君臣。傳曰：大者天地，其次君臣。然君臣父子之道，天地人倫之本，未有以先之者也。故天生蒸人而樹之君，使司牧之，將以導(dǎo)群生之性而理萬物之情，豈以寵一人之身，極無量之欲，如斯而已哉！夫古之為君者，無欲而至公，故有茅茨土階之儉；而后之為君，有欲而自利，故有瑤臺瓊室之侈。無欲者天下共推之，有欲者天下共爭之。推之之極，雖禪代猶脫屣；爭之之極，雖劫殺而不避。故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安可求而得辭而已者乎。夫修諸己而化諸人，出乎邇而見乎遠(yuǎn)者，言行之謂也。故人主所患莫甚于不知其過，而所美莫美于好聞其過。若有君于此，而曰予必?zé)o過，唯其言而莫之違，斯孔子所謂其庶幾乎一言而喪國者也。蓋君子之過如日月之蝕，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雖以堯舜湯武之盛，必有誹謗之木，敢諫之鼓，盤杅之銘，無諱之史，所以閑其邪僻而納諸正道，其自維持如此之備。故箴規(guī)之興，將以救過補(bǔ)闕，然猶依違諷喻，使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自戒。

　　先儒既援古義，舉內(nèi)外之殊；而高祖亦序六官，（尼祖勖作符節(jié)箴，此云高祖，恐誤。顏氏家訓(xùn)風(fēng)操篇‘潘尼稱其祖曰家祖，’正當(dāng)指此文言，則高是家字之誤無疑。）論成敗之要，義正辭約，又盡善矣。自虞人箴以至于百官，非唯規(guī)其所司，誠欲人主斟酌其得失焉。春秋傳曰，命百官箴王闕，則亦天子之事也。尼以為王者膺受命之期，當(dāng)神器之運，總?cè)f幾而撫四海，簡群才而審所授，孜孜于得人，汲汲于聞過，雖廷爭面折，猶將祈請而求焉；至于箴規(guī)，諫之順者，曷為獨闕之哉！是以不量其學(xué)陋思淺，因負(fù)擔(dān)之余，嘗試撰而述之。不敢斥至尊之號，故以乘輿目篇。蓋帝王之事至大，而古今之變至眾，文繁而義詭，意局而辭野，將欲希企前賢，髣佛崇軌，譬猶丘坻之望華岱，恒星之系日月也，其不逮明矣。頌曰：

　　元元遂初，芒芒太始，清濁同流，玄黃錯跱；上下弗形，尊卑靡紀(jì)；赫胥悠哉，大庭尚矣?；蕵O啟建，兩儀既分；彝倫永敘，萬邦已紛。國事明王，家奉嚴(yán)君；各有攸尊，德用不勤。羲農(nóng)已降，暨于夏殷；或禪或傳，乃質(zhì)乃文。太上無名，下知有之；仁義不存，而人歸孝慈；無為無執(zhí)，何欲何思；忠信之薄，禮刑實滋；既譽(yù)既畏，以侮以欺；作誓作盟，而人始叛疑?；突退暮＃@藹萬乘，匪誓焉憑；左輔右弼，前疑后丞；一日萬幾，業(yè)業(yè)兢兢。夫出其言善，則千里是應(yīng)；而莫余違，亦喪邦有征；樞機(jī)之動，式以廢興；殷監(jiān)不遠(yuǎn)，若之何勿懲！且厚味臘毒，豐屋生災(zāi)；辛作璇室，而夏興瑤臺；糟丘酒池，象箸玉杯；厥肴伊何，龍肝豹胎；惟此哲婦，職為亂階；殷用喪師，夏亦不恢。是以帝堯在位，茅茨不翦；周文日昃，昧旦丕顯；夫德輶如毛，而或□之者鮮；故湯有慚德，武未盡善。下世道衰，末俗化淺；耽樂逸游，荒淫沉湎；不式古訓(xùn)，而好是佞辯；不遵王路，而覆車是踐；成敗之效，載在先典；匪唯陵夷，厥世用殄。故曰，樹君如之何，將民是司牧；視之猶傷，而知其寒燠；故能撫之斯柔，而敦之斯睦；無遠(yuǎn)不懷，靡思不服；夫豈厭縱一人，而玩其耳目；內(nèi)迷聲色，外荒馳逐；不修政事，而終于顛覆。

　　昔唐氏受舜，舜亦命禹；受終納祖，丕承天序；放桀惟湯，克殷伊武；故禪代非一姓，社稷無常主；四岳三涂，九州之阻；彭蠡洞庭，殷商之旅；虞夏之隆，非由尺土；而紂之百克，卒于絕緒。故王者無親，唯在擇人；傾蓋惟舊，白首乃新；望由釣夫，伊起有莘；負(fù)鼎鼓刀，而謀合圣神；夫豈借官左右，而取介近臣。蓋有國有家者，莫云我聰，或此面從；莫謂我智，聽受未易；甘言美疢，□不為累；由夷逃寵，遠(yuǎn)于脫屣；奈何人主，位極則侈。知人則哲，惟帝所難；唐朝既泰，四族作奸；周室既隆，而管蔡不虔；匪我二圣，孰弭斯患。若九德咸受，□乂在官；君非臣莫治，臣非君莫安；故書美康哉，而易貴金蘭。有皇司國，敢告納言。

　　３１王朗字景興。（三國魏志有傳。）藝文類聚八十有朗雜箴數(shù)句。錄如下：家人有嚴(yán)君焉，井灶之謂也。俾冬作夏，非灶孰能？俾夏作冬，非井孰閑？

　?。常舱f文‘確，磬石也?！?，堅也?！_有堅正之義，音胡角反。陸機(jī)文賦曰‘銘博約而溫潤，箴頓挫而清壯?！钌谱ⅰ┘s，謂事博文約也。銘以題勒示后，故博約溫潤；箴以譏刺得失，故頓挫清壯。’３３趙君萬里曰‘施下有后字，案唐本是也，與御覽五八八引合。黃本施下有于字，即后字之偽?！o(jì)評曰‘此為當(dāng)時惟趨詩賦而發(fā)，亦補(bǔ)明評文不及近代之故。’３４趙君萬里曰‘表器作器表。器表與下句德軌相儷見義?！常堤茖懕揪囱院趼淖骶趿⒙?。?？庇洝漠?dāng)作警乎言履?！?br/>
　　

　　

　　

　　誄碑第十二

　　周世盛德，有銘誄之文１。大夫?qū)O云明抄本御覽五九六引大夫上有士字之材，臨喪能誄２。誄者，累也。孫云御覽五九六無累也累其德行，旌之不朽也３。夏商已前，其詳孫云唐寫本詳作詞靡聞４。周雖有誄，未被于士５。又賤不誄貴，幼不誄長，在孫云唐寫本在上有其字萬乘則稱天以誄之。讀誄定謚，其節(jié)文大矣６。自魯莊戰(zhàn)乘丘，始及于士７。逮鈴木云御覽逮作迨尼父孫云唐寫本父下有之字卒，哀公作誄。觀其慭遺之切，孫云唐寫本作辭御覽亦作辭嗚呼之嘆，雖非叡作，古式存焉８。至柳妻之誄惠子，則辭哀而韻長矣９。暨乎漢世，承流而作。揚雄之誄元后，文實煩趙云煩作繁穢，沙麓撮其孫云唐寫本無其字要，而摯孫云唐寫本作執(zhí)疑成篇，有脫誤顧校云沙麓似脫誤安有累孫云明抄本御覽作誄 德述尊，而闊略四句乎１０！杜篤之誄，有譽(yù)前代。吳誄雖工，而他孫云御覽作結(jié)篇頗疏。豈以見稱光武而改盻顧校作盼千金哉１１！傅毅所制，文體倫序１２，孝山趙云孝山作蘇順崔瑗，辨潔孫云唐寫本作潔相參，觀其序事黃云活字本無其事二字如傳，辭靡律調(diào)，固誄之才也１３。潘岳構(gòu)意，孫云唐寫本意作思專師孝山，巧于序?qū)O云唐寫本作敘悲，易入新切，御覽作麗所以隔代相望，能征孫云唐寫本作徽厥聲者也１４。至如崔骃誄趙，劉陶誄黃，并得憲章，工孫云御覽作貴在簡要１５。陳思叨孫云御覽作功名而體實繁緩，文皇誄末，旨趙云旨作百言自陳，其乖甚矣１６。若夫殷臣誄孫云唐寫本作詠湯，追袖玄鳥之祚；周史歌文，上闡后稷之烈。誄述祖宗，蓋詩人之孫云明抄本御覽引無人字之作文則也１７。至于序述哀情，則孫云御覽無則字觸類而長。傅毅之誄北海，云白日幽光，氛霧顧云古文苑作淮雨杳冥，始序致感，一作惑從御覽改遂為后式。景孫云唐寫本作影而效者，彌取于工元作功謝改孫云唐寫本作功御覽作工矣１８。詳夫誄之為制，蓋選言孫云御覽言下有以字錄行，傳體而頌文，榮始而哀終。論其人也，曖乎若可覿；道孫云唐寫本作述其哀也，凄焉如孫云唐寫本作其可傷。此其旨也。

　　碑者，埤孫云唐寫本作裨也１９。上古帝皇，孫云唐寫本作王紀(jì)號封禪，樹石埤孫云唐寫本作裨岳，故曰碑也２０。周穆紀(jì)跡于弇山之石，亦古孫云唐寫本無古字碑之意也２１。又宗廟有碑，樹之兩楹，事止元作正孫云御覽作止麗牲，未勒勛績，而庸器漸缺，故后代用碑，以石代金，同乎不朽，自廟徂墳，猶封墓也２２。自后漢以來，碑碣云起２３。才鋒所斷，莫高蔡邕。觀楊賜之碑，骨鯁訓(xùn)典，陳郭二文，詞一作句從御覽改無擇言。周乎趙云乎作胡御覽亦作胡眾碑，莫非清孫云御覽作精允。其敘事也該而耍，其綴采孫云御覽作辭也雅而澤。清詞轉(zhuǎn)而不窮，巧義出而卓立。察其為才，自然而至孫云御覽無而字至下有矣字２４?？兹谒鶆?chuàng)，有慕趙云慕作摹伯喈。張陳兩文，辨給足采，亦其亞也２５。及孫綽為文，志在碑誄，趙云作志在于碑無誄字溫王郤孫云唐寫本郤作郗御覽亦作郗庾，辭多枝雜，孫云御覽作離桓彝一篇，最為辨裁孫云唐寫本有矣字御覽亦有矣字２６。夫?qū)俦w，資乎史才。其序則傳，其文則銘，標(biāo)序盛德，必見清風(fēng)之華；昭紀(jì)源懿，必見峻偉之烈；此碑之制鈴木云御覽燉本制作致也。夫碑實銘器，銘實碑文，因器立名，事光當(dāng)作先孫云唐寫本光作先于誄。是以勒石趙云唐寫本作器御覽亦作器贊勛者，入銘之域；樹碑述已孫云唐寫本巳作亡者，同誄之區(qū)焉２７。

　　贊曰：寫實趙云實作遠(yuǎn)追虛，碑誄以立。銘德慕孫云唐寫本作纂行，文采孫云唐寫本作光彩允集。觀風(fēng)似面，聽辭如泣。石墨鐫華，頹影豈忒孫云唐寫本忒作戢２８。

　　１　周禮大宗伯大祝作六辭，其六曰誄。鄭司農(nóng)云‘誄，謂積累生時德行以錫之命，主為其辭也。春秋傳曰，孔子卒，哀公誄之曰……此皆有文雅辭令，難為者也。故大祝官主作六辭?；蛟?，誄，論語所謂誄曰禱爾于上下神祇?！x曰‘誄，謂積累生時德行以賜之命，而引春秋傳曰者，哀公十六年傳辭，此義后鄭從之。引論語者，為孔子病，子路請禱?？鬃訂栐唬兄T？子路對此辭。生人有疾，亦誄列生時德行而為辭，與哀公誄孔子意同，故引以相續(xù)。’又大史‘遣之日讀誄?！ⅰz，謂祖廟之庭大奠將行時也。人之道終于此，累其行而讀之。’荀子禮論篇‘銘誄系世敬傳其名也?！ㄏ凳?，謂帝系世本之屬也。）墨子魯問篇‘子墨子曰，誄者，道死人之志也?！病∫娫徺x篇。詩鄘風(fēng)定之方中正義曰‘喪紀(jì)能誄者，謂于喪紀(jì)之事，能累列其行，為文辭以作謚。若子囊之誄楚恭之類。’３　禮記曾子問注曰‘誄，累也。累列生時行跡，讀之以作謚?！屆尩渌嚒C，累也。累列其事而稱之也。’說文言部‘讄，禱也。累功德以求福?！帧C，謚也。謚行之跡也?！w誄與謚相因者也。

　?。础√茖懕驹斪髟~，是。逸周書謚法解‘維周公旦大公望開嗣王業(yè)，建功于牧之野，終將葬，乃制謚。遂敘謚法。謚者，行之跡也；號者，功之表也；車服，位之章也。是以大行受大名，細(xì)行受小名，行出于己，名生于人?！[引禮記外傳曰‘古者生無爵，死無謚，謚法周公所為也。堯舜禹湯皆后追議其功耳?！灰蟠嚅e有謚號，如成湯武丁之屬，故白虎通論謚曰‘禮郊特牲曰“古者生無爵，死無謚。”此言生有爵，死當(dāng)有謚也?！湔C詞世無傳者，故曰其詞靡聞。

　　５　陳立白虎通論謚疏證曰‘周禮典命天子公侯伯子男之士皆有命數(shù)。又檀弓云“士之有誄，自此始也?！笔侵艹跏坑芯魺o謚之明證。’周禮春官大史‘小喪賜謚?！ⅰ剩浯蠓蛞?。’小史‘卿大夫之喪，賜謚讀誄?！允克罒o誄之證。

　?。丁“谆⑼ㄕ撎熳又u南郊曰‘天子崩，大臣至南郊謚之者何？以為人臣之義，莫不欲褒稱其君，掩惡揚善者也；故至南郊，明不得欺天也。故曾子問孔子曰“天子崩，臣下至南郊告謚之?！薄惲⑹枳C‘釋名釋典藝云“王者無上，故于南郊稱天以誄之?！倍Y曾子問注亦云“春秋公羊說以為讀誄制謚于南郊，若云受之于天然?！眲t此今文說也。曾子問又云“天子至尊，故稱天以誄之?！庇姓C必有謚，故知天子謚于南郊也?！v不誄貴，幼不誄長，’禮記曾子問文。

　?。贰《Y記檀弓上（附鄭注文）‘魯莊公及宋人戰(zhàn)于乘丘，（十年夏）縣賁父御，卜國為右，馬驚敗績，公隊，佐車授綏。公曰“末之卜也！”（末之猶微哉，言卜國無勇。）縣賁父曰“他日不敗績，而今敗績，是無勇也！”遂死之。（二人赴敵而死。）圉人浴馬，有流矢在白肉。（白肉，股里肉。）公曰“非其罪也?！彼煺C之。（誄其赴敵之功以為謚。）士之有誄，自此始也。’（周雖以士為爵，猶無謚也。殷大夫以上為爵。）

　　８　左傳哀公十六年夏四月己丑，孔丘卒。公誄之曰‘旼天不吊，不慭（且也）遺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余在疚！嗚呼哀哉，尼父，無自律！’（律，法也。言喪尼父無以自為法。）禮記檀弓上亦載‘魯哀公誄孔丘曰，天不遺耆老，莫相予位焉。嗚呼哀哉尼父！’鄭注曰‘尼父因其字以為之謚?！ㄗ髠髡x駁鄭此說，恐非是。）紀(jì)評曰‘誄之傳者始于是，故標(biāo)為古式?！埂×信畟鞫毫录人?，門人將誄之。妻曰‘將誄夫子之德邪？則二三子不如妾知之也。’乃誄曰：夫子之不伐兮。夫子之不竭兮。夫子之信誠而與人無害兮。屈柔從俗，不強(qiáng)察兮。蒙恥救民，德彌大兮。雖遇三黜，終不蔽兮。愷悌君子，永能厲兮。嗟乎惜哉，乃下世兮。庶幾遐年，今遂逝兮。嗚呼哀哉，魂神泄兮。夫子之謚，宜為惠兮。紀(jì)評曰‘此誄體之始變，然其文出列女傳，未必果真出柳下婦也。’１０摯疑成篇句，黃云有脫誤。姚范援鶉堂筆記四十云‘按此蓋謂摯虞讀雄此誄，而疑漢書所載為全篇耳?！瘜O詒讓札移十二云‘案此謂揚雄作元后誄，漢書元后傳僅撮□四句，非其全篇也。摯疑成篇，摯當(dāng)即摯虞。蓋揚文全篇，虞偶未見，撰文章流別遂疑全篇止此四句，故彥和難以累德述尊，必不如此闊略也。文無脫誤。’案姚孫二氏說是也。漢書元后傳莽詔大夫揚雄作誄曰‘太陰之精，沙麓之靈，作合于漢，配元生成?！笳C全文見藝文類聚十五古文苑二十。茲據(jù)嚴(yán)可均全漢文所校錄于下：

　　新室文母太后崩，天下哀痛，號哭涕泗，思慕功德，咸上柩（章樵注曰，上柩，謂陳薦奠之物。）誄之。銘曰：惟我有新室文母圣明皇太后，姓出黃帝西陵，昌意實生高陽。純德虞帝，孝聞四方，登陟帝位，禪受伊唐。爰初胙土，陳田至王；營相厥宇，度河濟(jì)旁。沙麓之靈，太陰之精，天生圣姿，豫有祥禎，作合于漢，配元生成。孝順皇姑，圣敬齊莊；（古文苑作承家尚莊。）內(nèi)則純備，（古文苑作被。）后烈丕光。肇初配元，天命是將；兆征顯見，新都黃龍。漢成既終，胤嗣匪生；哀帝承祚，惟離典經(jīng)；尚是言異，大命俄顛；厥年夭隕，大終不盈；文母覽之，千載不傾。博選大智，新都宰衡；明圣作佐，與圖國艱，以度□運。征立中山，庶其可濟(jì)；博采淑女，備其侄娣；覲（一作親。）禮高禖，祈廟嗣繼；靡格匪天，靡動匪地，穆穆明明，昭事上帝，弘漢祖考，夙夜匪懈。興滅繼絕，博立侯王，親睦庶族，昭穆序明，帝致支屬，靡有遺荒，咸被祚慶，冀以金火，赤仍有央。勉進(jìn)大圣，上下兼該，群祥眾瑞，正我黃來?；鸬聦纾┖笥谒?，天之所壤，人不敢支，哀平夭折，百姓分離。祖宗之愆，終其不全，天命有讬，謫在于前。屬遭不造，榮極而遷。皇天眷命，黃虞之孫；歷世運移，屬在圣新；代于漢劉，受祚于天。

　　漢祖受命，赤傳于黃；攝帝受禪，立為真皇。允受（一作執(zhí)。）厥中，以安黎眾；漢祖黜廢，移定安公?；驶熟`祖，惟若孔臧；降茲珪璧，命服有常；為新帝母，鴻德不忘；欽德伊何，奉命是行。菲薄服食，神祇是崇；尊不虛統(tǒng)，惟祗惟庸；（一作惟垣惟墉。）隆循（一作脩。）人敬，先民是從。承天祗家，允恭虔??；豐阜庶卉，旅力不射；恤民于留，（爾雅云，留，久也。）不皇詭作；別計千邑，國之是度；還奉于此，以處貧?。涣T苑置縣，筑里作宅；以處貧窮，哀此嫠獨；起常盈倉，五十萬斛；為諸生儲，以勸好學(xué)。志在黎元，是勞是勤；春巡□浐，秋臻黃山；夏撫樗杜，冬恤涇樊。大射饗飲，飛羽之門；綏宥耆幼，不拘婦人；刑女歸家，以育貞信；玄冥季冬，搜狩上蘭。寅賓出日，東秩旸谷；鳴鳩拂羽，勝降桑木；（古文苑作戴勝降桑，失韻。）蠶于繭館，躬執(zhí)筐曲；帥導(dǎo)群妾，咸脩（古文苑作循。）蠶簇；分繭理絲，女工是敕；遐邇蒙祉，中外禔福；自京逮海，靡不仰德。成類存生，秉天地經(jīng)，無物不理，無人不寧；尊號文母，與新有成；世奉長壽，靡墮有傾；著德太常，注諸旒旌；嗚呼哀哉，以昭鴻名。享國六十，殂落而崩；四海傷懷，擗踴拊心；若喪考妣，遏密八音；嗚呼哀哉，萬方不勝。德被海表，彌流魂精；去此昭昭，就彼冥冥；忽兮不見，超兮西征；既作下宮，不復(fù)故庭；爰緘伊銘。嗚呼哀哉！

　　１１后漢書文苑杜篤傳‘篤少博學(xué)，不修小節(jié)，不為鄉(xiāng)人所禮。美陽令收篤送京師。會大司馬吳漢薨，光武詔諸儒誄之。篤于獄中為誄，辭最高，帝美之，賜帛免刑?！瘏菨h誄見藝文類聚四十七，錄如下：篤以為堯隆稷契，舜嘉皋陶，伊尹佐殷，呂尚翼周，若此五臣，功無與疇，今漢吳公，追而六之。乃作誄曰：朝失鯁臣，國喪爪牙；天子愍悼，中宮咨嗟。四方殘暴，公不征茲。征茲海內(nèi)，公其攸平；泯泯群黎，賴公以寧。勛業(yè)既崇，持盈守虛；功成即退，挹而損諸。死而不朽，名勒丹書；功著金石，與日月俱，（孫星衍續(xù)古文苑二十校云，案此蓋未全，故征茲句不協(xié)韻。）

　?。保哺狄阌忻鞯壅C及北海王誄，茲錄兩誄如下：

　　明帝誄惟此永平，其德不回；恢廓鴻績，遐方是懷；明明肅肅，四國順威；赫赫盛漢，功德巍巍。躬履圣德，以臨萬國，仁風(fēng)弘惠，云布雨集；武伏蚩尤，文騰孔墨；下制九州，上系皇極。豐美中世，垂華億載；冠堯佩舜，踐履五代；三雍既洽，帝道繼備。七經(jīng)宣暢，孔業(yè)淑著；明德慎罰，尊上師傅，薄刑厚賞，惠慈仁恕。明并日月，無有偏照；譬如北辰，與天同曜。發(fā)號施令，萬國震懼，庠序設(shè)陳，禮樂宣布。璇璣所建，靡不奄有；貢篚納賦，如歸父母。正朔永昌，冠帶儋耳；四方共貫，八極同軌。（藝文類聚十二。）

　　北海王誄

　　永平六年，北海靜王薨。于是境內(nèi)巿不交易，涂無征旅，農(nóng)不脩畝，室無女工，咸相慘怛，若喪厥親，俯哭后土，仰愬皇旻。于是群英列俊，靜思勒銘，惟王勛德，是昭是明，存隆其實，光曜其聲，終始之際，于斯為榮。乃作誄曰：覽視昔初，若（若，順也。）論往代；有國有家，篇籍攸載。貴□不驕，滿罔不溢；莫能履道，聲色以卒。惟王建國，作此蕃弼；撫綏方域，承翼京室。對揚休嘉，光昭其則；溫恭朝夕，敦循伊德。（藝文類聚四十五作傅龍，誤。古文苑作傅毅。）

　?。保澈鬂h書文苑蘇順傳‘順字孝山，所著賦，論，誄，哀辭，雜文凡十六篇?！瘡┖陀诟狄愦掼ソ苑Q名，不容獨字蘇順，當(dāng)據(jù)唐寫本改正。順?biāo)C文有和帝誄（藝文類聚十二。）及陳公（文選曹植上責(zé)躬詩表注。）賈逵（初學(xué)記二十一）二誄殘句。茲錄和帝誄于后：

　　天王徂登，率土奄傷；如何昊穹，奪我圣皇！恩德累代，乃作銘章。其辭曰：恭惟大行，配天建德；陶元二化，風(fēng)流萬國；立我蒸民，宜此儀則。厥初生民，三五作綱；載籍之盛，著于虞唐；恭惟大行，爰同其光。自昔何為，欽明允塞；恭惟大行，天覆地載；無為而治，冠斯往代。往代崎嶇，諸夏擅命；爰茲發(fā)號，民樂其政。奄有萬國，民臣咸秩，大孝備矣，閟宮有侐。由昔姜嫄，祖妣之室；本枝百世，神契惟一，彌留不豫，道揚末命；勞謙有終，實惟其性；衣不制新，犀玉遠(yuǎn)屏。履和而行，威棱上古；洪澤旁流，茂化沾溥；不慭少留，民斯何怙；歔欷成云，泣涕成雨；昊天不吊，喪我慈父。

　　后漢書崔瑗傳‘瑗字子玉。瑗高于文辭，尤善為書記箴銘。所箸賦，碑，銘，箴，頌，七蘇，（李賢注，瑗載其文，即枚乘七發(fā)之流。）南陽文學(xué)官志，嘆辭，移社文，悔祈，草書勢，七言凡五十七篇。其南陽文學(xué)官志稱于后世，諸能為文者皆自以弗及?！瘡┖头Q瑗為誄之才，而本傳不著。藝文類聚載瑗所撰和帝誄錄于后：玄景寖曜，云物見征；馮相考妖，遂當(dāng)?shù)酃?。三載四海，遏密八音；如喪考妣，擗踴號吟。大隧既啟，乃徂玄宮；永背神器，升遐皇穹；長夜冥冥，曷云其窮。紀(jì)評曰‘所譏者煩穢繁緩，所取者倫序簡要新切，評文之中，已全見大意。’紀(jì)說是也。辨潔，猶言明約。

　?。保幢緯怕云啤嗽烂艚o，辭旨和暢；鐘美于西征，賈余于哀誄，’與此同意。唐寫本征作徽，是?；?，美也。嚴(yán)可均全晉文九十二輯岳誄文有世祖武皇帝誄，（藝文類聚十三。）楊荊州誄，楊仲武誄，馬汧督誄，夏侯常侍誄（并文選。）等篇。茲錄皇女誄一篇示例，亦彥和所謂巧于序悲者也。

　　皇女誄（藝文類聚十六。）

　　厥初在鞠，玉質(zhì)華繁；玄發(fā)倏曜，蛾眉連娟；清顱橫流，明眸朗鮮；迎時夙智，望歲能言。亦既免懷，提攜紫庭；聰惠機(jī)警，授色應(yīng)聲；亹亹其進(jìn)，好日之經(jīng)；辭合容止，閑于幼齡。猗猗春蘭，柔條含芳；落英凋矣，從風(fēng)飄飏；妙好弱媛，窈窕淑良；孰是人斯，而罹斯殃！靈殯既祖，次此暴廬，披覽遺物，徘徊舊居；手澤未改，領(lǐng)膩如初；孤魂遐逝，存亡永殊。嗚呼哀哉！

　?。保岛鬂h書崔骃傳‘骃，字亭伯。所著詩，賦，銘，頌，書，記，表，七依，婚禮結(jié)言，達(dá)旨，酒警合二十一篇?！緜鞑谎云渥髡C，誄趙文亦不可考。又劉陶傳‘陶，字子奇。著書數(shù)十萬言。又作七曜論，匡老子，反韓非，復(fù)孟軻，及上書言當(dāng)世便事，條教，賦，奏，書記，辯疑，凡百余篇。’誄黃文亦亡。

　　１６陳思王所作文帝誄，全文凡千余言。誄末自‘咨遠(yuǎn)臣之渺渺兮，感兇諱以怛驚’以下百余言，均自陳之辭。旨，唐寫本作百，是。

　?。保芳o(jì)評云‘誄湯之說未詳。’案誄，唐寫本作詠，是也。商頌長發(fā)序云‘長發(fā)，大禘也?！x曰‘成湯受天明命，誅除元惡，王有天下；又得賢臣為之輔佐，此皆天之所佑，故歌詠天德，因此大禘而為頌?！B之祚，即簡狄吞鳦卵而生契之事，正義所謂歌詠天德也。若然，彥和文意當(dāng)指長發(fā)篇言之。大雅生民序云‘生民，尊祖也。后稷生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焉?！保副R文弨抱經(jīng)堂文集文心雕龍輯注書后云‘練字篇“傅毅制誄，已用淮雨?！备狄阕鞅焙＞竿跖d誄云“白日幽光，淮雨杳冥，”古文苑所載，其文不全。今見此書誄碑篇者，又為后人改去淮雨，易以氛霧二字矣。’（盧說詳下練字篇。）

　?。保拐f文石部‘碑，豎石也。從石，卑聲?！屆尩渌嚒灰?。此本王葬時所設(shè)也。施其轆轤，以繩被其上，以引棺也。臣子追述君父之功美以書其上，后人因焉，故建于道陌之頭顯見之處，名其文，就謂之碑也。’埤裨二字，皆有增益之義，然裨訓(xùn)接益也，埤訓(xùn)增也，用埤字較適。

　?。玻肮茏臃舛U篇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茖懕净首魍?，是。王，謂禹湯周成王之屬。

　?。玻蹦绿熳觽魅熳铀祢?qū)升于弇山，乃紀(jì)丌跡于弇山之石，而樹之槐，眉曰西王母之山。’又二‘季夏丁卯，天子北升于春山之上，以望四野……天子五日觀于春山之上，乃為銘跡于縣圃之上，以詔后世?！弊⒃啤^勒石銘功德也。秦始皇漢武帝巡守登名山，所在刻石立表，此之類也?！瘹W陽修集古錄目序云‘故上自周穆王以來，下更秦漢隋唐五代……莫不皆有，以為集古錄。以謂轉(zhuǎn)寫失真，故因其石本軸而藏之。’穆王銘辭，豈宋時尚存歟？

　　紀(jì)評曰‘此變質(zhì)而文之始，故別論之。’２２樹之兩楹，謂碑樹于中庭，其位置當(dāng)東楹西楹兩楹之間。（文選頭陀寺碑注引蔡邕銘論‘碑在宗廟兩階之間?！┒斡癫米⒄f文碑字云‘聘禮鄭注曰“宮必有碑，所以識日景，引陰陽也。凡碑引物者，宗廟則麗牲焉。（禮記祭義鄭注‘麗，猶系也?！┢洳?，宮廟以石，窆用木?！碧垂肮乙曍S碑，三家視桓楹。”注曰“豐碑，斫大木為之，形如石碑。”按此檀弓注即聘禮注所謂窆用木也。非石而亦曰碑，假借之稱也。秦人但曰刻石，不曰碑，后此凡刻石皆曰碑矣。始皇本紀(jì)上鄒嶧山立石，上泰山立石，下皆云刻所立石，其書法之詳也。凡刻石必先立石，故知豎石者碑之本義，宮廟識日影者是，’王兆芳文體通釋曰‘碑者，豎石也。古宮廟庠序之庭碑，以石麗牲，識日景；封壙之豐碑，以木懸棺綍，漢以紀(jì)功德。一為墓碑，豐碑之變也；一為宮殿碑，一為廟碑，庭碑之變也；一為德政碑，廟碑墓碑之變也。皆為銘辭，所以代鐘鼎也?！Y記檀弓上‘孔子既得合葬于防……于是封之崇四尺?！嵶ⅰ弁猎环?。’２３說文‘碣，特立之石也?！捏w通釋曰‘碣者，與楬通，特立之石，藉為表楬也。石，方曰碑，圓曰碣。（后漢書竇憲傳注‘方者謂之碑，員者謂之碣?！┶w岐曰“可立一圓石于墓前?！焙檫m曰“似闕非闕，似碑非碑?！彼逄浦?，五品以上立碑，七品以上立碣。主于表揚功德，與碑相通。’２４蔡中郎集有楊賜碑四篇，茲錄其一篇。骨鯁訓(xùn)典，猶言以訓(xùn)典為骨干。陳仲弓郭林宗，漢季高士，德望并茂；世說新語德行篇注引續(xù)漢書‘林宗卒，蔡伯喈為作碑，曰“吾為人作銘，未嘗不有慚容，唯為郭有道碑頌無愧耳?！薄ê鬂h書郭泰傳‘蔡邕謂盧植曰，吾為碑銘多矣，皆有慚德，唯郭有道無愧色耳?！┕蕪┖椭^其詞無擇言。（尚書呂刑‘罔有擇言在身?！⒔?jīng)‘口無擇言，身無擇行?！瘬瘢瑪∫?。）周乎眾碑，乎字應(yīng)據(jù)唐寫本作胡，謂太傅胡廣碑也。

　　司空文烈侯楊公碑

　　曰漢有國師司空文烈侯楊公，維司徒之孫，太尉公之胤子?；首孀婵?，以懿德胥及聿勤，式建丕休，勛啟洪范。公祗服弘業(yè)，克丕堂構(gòu)，小乃不敢不慎，大亦不敢不戒，用罔有擇言失行，在于其躬。洎在辟舉，先志載言，罔不攸該。乃自宰臣，以從王事，立功不有，用辭其祿。逮作御史，允執(zhí)國憲。納于侍中，在帝左右。爰董武事，王師孔閑。群公以舊德碩儒，道通術(shù)明，宜建師保，延入華光，侍宴路寢，敷典誥之精旨，達(dá)圣王之聰叡。帝以機(jī)密齋栗，常伯劇任，鮮克知臧，以厘其采。命公再作少府，俾率其屬，以熙庶績。天地作險，國家丕承，軍門祛禁，式遏寇虐。命公再作光祿，亦總其熊羆之士，不二心之臣，保乂帝家。

　　巖巖大理，惟制民命，命公作廷尉，惟刑之恤，旁施‘四方’（札移十二‘此讀當(dāng)以旁施惟明為句，即用書益稷“旁施象刑惟明”也。此皆四字句，不當(dāng)增四方二字。’）惟明，折獄蔽罪，于憲之中。亦惟三禮六樂，國之元干，命公作太常，明德惟馨，八音克諧，神人以和，永世豐年。溥天率土，而眾莫外，命公作司空，公惟戢之，翊明其政，時惟休哉！唯天陰□下民，彝倫所由順序，命公作司徒，而敬敷五教，以親百姓，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時惟休哉！昭孝于辟雍，命公作三老，帝恭以祗敬，遵有虞于上庠。茫茫大運，垂光列曜，命公作太尉，璇璣運周，七精循軌，時惟休哉！帝欲宣力于四方，公則翼之，辟道或回，公則弼之，虔恭夙夜，不敢荒寧，用對揚天子丕顯休命。天子大簡其勛，用受爵賜，封侯于臨晉。功成化洽，景命有傾，帝乃震慟，執(zhí)書以泣，命于左中郎將郭儀作策，賜公驃騎將軍，臨晉侯印綬，兼號特進(jìn)，謚以文烈。寵命畢備，而后即世。肆其孤彪，敢儀古式，昭銘景烈。銘曰：

　　天鑒有漢，誕生元輔；世作三事，勛在王府；乃及伊公，克光前矩；悉心畢力，胤其祖武，化洽群生，澤沾區(qū)宇。帝曰文烈，朕嘉君功；為邑河渭，建茲土封；申備九錫，以祚其庸，位此特進(jìn)，于異群公。昔在申呂，匡佐周宣；嵩高作頌，大雅揚言。今我文烈，帝載用熙；參光日月，比功四時；身沒名存，永世慕思。

　　郭有道碑一首

　　先生諱泰，字林宗，太原界休人也。其先出自有周，王季之穆，有虢叔者，實有懿德，文王咨焉，建國命氏，或謂之郭，即其后也。先生誕膺天衷，聰叡明哲，孝友溫恭，仁篤慈惠。夫其器量弘深，姿度廣大，浩浩焉，汪汪焉。奧乎不可測已。若乃砥節(jié)厲行，直道正辭，貞固足以干事，隱括足以矯時，遂考覽六經(jīng)，采綜圖緯，周流華夏，隨集帝學(xué)。收文武之將墜，拯微言之未絕。于時纓緌之徒，紳佩之士，望形表而影附，聆嘉聲而響和者，猶百川之歸巨海，鱗介之宗龜龍也。爾乃潛隱衡門，收朋勤誨，童蒙賴焉，用祛其蔽。州郡聞德，虛己備禮，莫之能致。群公休之，遂辟司徒掾，又舉有道，皆以疾辭。將蹈鴻涯之遐跡，紹巢許之絕軌，翔區(qū)外以舒翼，超天衢以高峙。稟命不融，享年四十有二。以建寧二年正月乙亥卒。凡我四方同好之人，永懷哀悼，靡所置念。乃相與惟先生之德，以謀不朽之事。僉以為先民既沒，而德音猶存者，亦賴之于見述也，今其如何而闕斯禮。于是樹碑表墓，昭銘景行，俾芳烈奮乎百世，令問顯于無窮。其辭曰：

　　于休先生，明德通玄；純懿淑靈，受之自天，崇壯幽浚，如山如淵。禮樂是悅，詩書是敦；匪惟摭華，乃尋厥根；宮墻重仞，允得其門。懿乎其純，確乎其操；洋洋縉紳，言觀其高；棲遲泌丘，善誘能教；赫赫三事，幾行其招；委辭召貢，保此清妙。降年不永，民斯悲悼；爰勒茲銘，摛其光耀；嗟爾來世，是則是效。

　　陳太丘碑文

　　先生諱寔，字仲弓，潁川許人也。含元精之和，應(yīng)期運之?dāng)?shù)，兼資九德，總修百行，于鄉(xiāng)黨則恂恂焉，彬彬焉，善誘善導(dǎo)，仁而愛人，使夫少長咸安懷之。其為道也，用行舍藏，進(jìn)退可度，不徼訐以干時，不遷貳以臨下。四為郡功曹，五辟豫州，六辟三府，再辟大將軍，宰聞喜半歲，太丘一年，德務(wù)中庸，教敦不肅，政以禮成，化行有謐。會遭黨事，禁固二十年，樂天知命，澹然自逸，交不諂上，愛不瀆下。見機(jī)而作，不俟終日。及文書赦宥，時年已七十，遂隱丘山，懸車告老，四門備禮，閑心靜居。大將軍何公司徒袁公前后招辟，使人曉喻，云欲特表，便可入踐常伯，超補(bǔ)三事，紆佩金紫，光國垂勛。先生曰‘絕望已久，飾巾待期而已?！运觳恢?。弘農(nóng)楊公，東海陳公，每在袞職，群寮賀之，皆舉手曰，‘潁川陳君絕世超倫，大位未躋，慚于臧文竊位之負(fù)?！蕰r人高其德，重乎公相之位也。

　　年八十有三，中平三年八月丙午，遭疾而終。臨沒顧命，留葬所卒，時服素棺，槨財周襯，喪事惟約，用過乎儉。群公百寮，莫不咨嗟，巖藪知名，失聲揮涕。大將軍吊祠，錫以嘉謚，曰‘征士陳君，稟岳瀆之精，苞靈曜之純，天不慭遺老，俾屏我王，梁崩哲萎，于時靡憲。搢紳儒林，論德謀跡，謚曰文范先生?！瘋髟唬粲艉跷脑?；’書曰，‘洪范九疇，彝倫攸敘；’文為德表，范為士則，存誨沒號，不亦宜乎！三公遣令史祭以中牢。刺史敬吊。太守南陽曹府君命官作誄曰：‘赫矣陳君，命世是生；含光醇德，為士作程。資始既正，守終又令，奉禮終沒，休矣清聲！’遣官屬掾吏前后赴會，刊石作銘。府丞與比縣會葬。荀慈明韓元長等五百余人緦麻設(shè)位，哀以送之。遠(yuǎn)近會葬千人以上。河南尹種府君臨郡，追嘆功德，述錄高行，以為遠(yuǎn)近鮮能及之，重部大掾，以時成銘。斯可謂存榮沒哀，死而不朽者巳。乃作銘曰：峨峨崇岳，吐符降神；于皇先生，抱寶懷珍。如何昊穹，既喪斯文；微言圯絕，來者曷聞。交交黃鳥，爰集于棘；命不可贖，哀何有極！

　　汝南周勰碑

　　君諱勰，字巨勝；陳留太守之孫，光祿勛之子也。君應(yīng)干坤之淳靈，繼命世之期運，玄懿清朗，貞厲精粹，體仁足以長人，嘉德足以合禮，總六經(jīng)之要，括河洛之機(jī)，援天心以立鈞，贊幽明以揆時，沈靜微密，淪于無內(nèi)，寬裕弘博，含乎無外，巨細(xì)洪纖，罔不總也。是以實繁于華，德盈乎譽(yù)。初以父任拜郎中，疾去官。察孝廉，是時郡守梁氏，外戚貴寵，非其好也，遂以病辭。太守復(fù)察孝廉，乃俯而就之，以明可否，然猶私存衡門講誨之樂，不屑巳也，又委之而旋。故大將軍梁冀，專國作威，海內(nèi)從風(fēng)，世之雄才優(yōu)逸之徒，莫不委質(zhì)從命，而顛覆者蓋亦多矣；聞君洪名，前后三辟，而卒不降身，由是縉紳歸高，群公事德，太尉司徒再辟三辟，察賢良方正，州舉孝廉，皆病不就。擾攘之際，災(zāi)眚仍發(fā)，圣上詢諮，師錫策命，公車特征，君仰瞻天象，俯效人事，世路多險，進(jìn)非其時；乃讬疾杜門靜居，里巷無人跡，外庭生蓬蒿，如此者十余年，強(qiáng)御不能奪其守，王爵不能滑其慮。至延熹二年，乃更辟門延賓，享宴娛樂，及秋而梁氏誅滅。十二月，君卒。然則識幾知命，可睹于斯矣。洋洋乎若德，雖崇山千仞，重淵百尺，未足以喻其高，究其深也。夫三精垂耀，處者有表，爰在上世，作者七人，焉有該百行，備九德，齊光日月，洞靈神明，如君之至者與！□所謂天民之秀也。享年五十，不登期考，遐邇嘆悼，痛心失圖。乃相與建碑勒銘，以征休美。其辭曰：

　　厥初生民，天賜之性；有龐有醇，有否有圣。伊維周君，允丁其正，誕茲明德，自貽哲命。煥乎其文，如星之布；確乎不拔，如山之固；追□先緒，應(yīng)期作度；潛心大猷，譚思德謨。遁世無悶，屢辭王寮；洋洋泌丘，于以逍遙；蔑爾童蒙，是訓(xùn)是教。瞻彼榮寵，譬諸云霄；優(yōu)哉游哉，侔此弘高，名振華夏，光耀昆苗，清風(fēng)丕揚，德音孔昭。

　　太傅胡廣碑

　　公諱廣，字伯始，南郡華容人也。其先自嫣姓建國南土曰胡子，春秋書焉，列于諸侯，公其后也。考以德行純懿，官至交趾都尉。公寬裕仁愛，覆載博大，研道知機(jī)，窮理盡性，凡圣哲之遺教，文武之未墜，罔有不綜。年二十七，察孝廉，除郎中尚書侍郎左丞尚書仆射，內(nèi)正機(jī)衡，允厘其職，文敏暢乎庶事，密靜周乎樞機(jī)。帝用嘉之，遷濟(jì)陰太守。公乃布愷悌，宣柔嘉，通神化，道靈邪，取忠肅于不言，消奸宄于爪牙；是以君子勤禮，小人知恥，鞠推息于官曹，刑戮廢于朝市，余貨委于路衢，余種棲于畎畝。遷汝南太守。增修前業(yè)，考績既明。入作司農(nóng)，實掌金谷之淵藪，和均關(guān)石，王府以允。遂作司徒，昭敷五教。進(jìn)作太尉，宣暢渾元。人倫輯睦，日月重光。遭國不造，帝祚無主，援立孝桓，以紹宗緒。用首謀定策，封安樂鄉(xiāng)侯，戶邑之?dāng)?shù)，加于群公。入錄機(jī)事，聽納總己。致位就第，復(fù)拜司空。敷土導(dǎo)川，俾順其性。功遂身退，告疾固辭，乃為特進(jìn)，爰以休息。又拜太常，典司三禮，敬恭禋祀，神明嘉歆，永世豐年，聿懷多福。復(fù)拜太尉，尋申前業(yè)。又以特進(jìn)逍遙致位。又拜太常，遘疾不夷，遜位辭爵，遷于舊都。征拜太中大夫。

　　延和末年，圣主革正，幸臣誅薨，引公為尚書令，以二千石居官，委以閫外之事，厘改度量，以新國家，弘綱既整，袞闕以補(bǔ)。乃拜太仆，車正馬閑，六騶習(xí)訓(xùn)。遷太常司徒。威宗晏駕，推建圣嗣，復(fù)封故邑，與參機(jī)密。寢疾告退，復(fù)拜太傅錄尚書事。于時春秋高矣，繼親在堂，朝夕定省，不違子道，旁無幾杖，言不稱老，居喪致哀，率禮不越。其接下答賓，雖幼賤降等，禮從謙厚，尊而彌恭，勞思萬機(jī)，身勤心苦，雖老萊子嬰兒其服，方叔克壯其猷，公旦納于臺屋，正考父俯而循禮，曷以尚茲。夫蒸蒸至孝，德本也；體和履忠，行極也；博聞周覽，上通也；勤勞王家，茂功也。用能七登九命，篤受介祉，亮皇圣于六世，嘉庶績于九有，窮生民之光寵，享黃□之遐紀(jì)，蹈明德以保身。與福祿乎終始，年八十有二，建寧五年春壬戌，薨于位。天子悼痛，贈策賜誄，謚曰文恭。如前傅之儀而有加焉，禮也。故吏司徒許詡等相與欽慕崧高蒸民之作，取言時計功之則，論集行跡，銘諸琬琰。其詞曰：

　　伊漢元輔，時惟文恭；聰明叡哲，思心瘁容；畢力天機(jī)，帝休其庸；賦政于外，有邈其蹤。進(jìn)作卿士，粵登上公；百揆時序，五典克從；萬邦黎獻(xiàn)，共唯時雍；勛烈既建，爵土乃封。七被三事，再作特進(jìn)；弘唯幼沖，作傅以訓(xùn)。赫赫猗公，邦家之鎮(zhèn)；澤被華夏，遺愛不淪；日與月與，齊光并運；存榮亡顯，沒而不泯。

　　困學(xué)紀(jì)聞十三‘蔡邕文今存九十篇，而銘墓居其半，曰碑，曰銘，曰神誥，曰哀贊，其實一也。自云為郭有道碑獨無愧辭，則其他可知矣。其頌胡廣黃瓊，幾于老韓同傳，（史記韓非與老聃同傳。）若繼成漢史，豈有南董之筆！’（翁注曰‘瓊非廣所能幾及，邕作頌而無所軒輊，故王氏譏之。’）日知錄十九作文潤筆條云‘蔡伯喈集中為時貴碑誄之作甚多，如胡廣陳寔各三碑，橋玄楊賜胡碩各二碑，至于袁滿來年十五，胡根年七歲，皆為之作碑，自非利其潤筆，不至為此。史傳以其名重，隱而不言耳。文人受賕，豈獨韓退之諛墓金哉?！▌⒂礤a祭韓愈文曰‘公鼎侯碑，志隧表阡，一字之價，輦金如山。’）

　?。玻等鬂h文八十三據(jù)藝文類聚四十九又文選注輯得孔融衛(wèi)尉張儉碑銘一篇，殘缺不全，錄如下：（陳文亡佚。）

　　其先張仲，實以孝友左右周室。（其先上有缺文。當(dāng)據(jù)后漢書黨錮張儉傳補(bǔ)‘君諱儉，字元節(jié)，山陽高平人也?！x主夏盟而張老（此下有闕文。）延君譽(yù)于四方。君稟干剛之正性，蹈高世之殊軌，冰潔淵清，介然特立，雖史魚之勵操，叔向之正色，未足比焉。中常侍同郡侯覽專權(quán)王命，豺虎肆虐，威震天下。君以西部督郵（據(jù)本傳當(dāng)作東部督郵。）上覽禍亂兇國之罪，鞫沒贓奸，以巨萬計。俄而制書案驗部黨，君為覽所陷，亦章名捕逐。當(dāng)世英雄，授命殞身，以籍濟(jì)君厄者，蓋數(shù)十人，故克免斯艱。旋宅舊宇，眾庶懷其德，王公慕其聲，州宰爭命，辟大將軍幕府，公車特就家拜少府，皆不就也。復(fù)以衛(wèi)尉征，明詔嚴(yán)切敕州郡，乃不得已而就之。（此下當(dāng)有缺文。）惜乎不登泰階，以尹天下，致皇代于隆熙。（此下當(dāng)有缺文。）銘曰：

　　桓桓我君，應(yīng)天淑靈；皓素其質(zhì)；允迪忠貞；肆志直道，進(jìn)不為榮；赴□驕臣，發(fā)如震霆；凌剛摧堅，視危如寧；圣主克愛，命作喉唇。（此下當(dāng)有缺文。）

　?。玻稌x書孫綽傳‘綽字興公。少以文才垂稱，于時文士，綽為其冠。溫王郗庾諸公之薨，必須綽為碑文，然后刊石焉。’藝文類聚四十五有綽所撰丞相王導(dǎo)碑太宰郗鑒碑，四十六有太尉庾亮碑，皆頗殘闕不全。桓彝碑全佚。茲錄王導(dǎo)碑存文于后：

　　公胄興姬文，氏由王喬，玄圣陶化以啟源，靈仙延祉以分流，賢俊相承，世冠海岱。二儀交泰，妙氣發(fā)暉，醇曜所鐘，公實應(yīng)之。玄性合乎道旨，沖一體之自然，柔暢協(xié)乎春風(fēng)，溫□侔于冬日，信人倫之水鏡，道德之標(biāo)準(zhǔn)也?；輵阎H，運在大過，皇德不建，神轡再絕，獫狁孔熾，兇類焱起。公見機(jī)而作，超然玄悟，遂扶翼蕃王，室協(xié)東岳，弘大順以一群后之望，仗王道以應(yīng)天人之會。于時干維肇振，創(chuàng)制理物，中宗拱己，雅仗賢相，尚父之任，具瞻在公，存烹鮮之義，殉易簡之政，大略宏規(guī)，卓然可述。公雅好談詠，恂然善誘，雖管綜時務(wù)，一日萬機(jī)，夷心以延白屋之士，虛已以招巖穴之俊，逍遙放意，不峻儀軌。公執(zhí)國之鈞，三十余載，時難世故，備經(jīng)之矣，夷險理亂，常保元吉。匪躬而身全，遺功而勛舉，非夫領(lǐng)鋻玄達(dá)，百煉不渝，孰能莫忤于世而動與理會者哉！

　　２７陸機(jī)文賦云‘碑披文以相質(zhì)，誄纏綿而凄愴。’李善注‘碑以敘德，故文質(zhì)相半；誄以陳哀，故纏綿凄愴?！o(jì)評曰‘碑非文名，誤始陸平原?！笍┖筒灰员疄槲捏w，觀‘其序則傳，其文則銘；’‘碑實銘器，銘實碑文?！瘮?shù)語，義至明顯，唐寫本光作先，巳作亡，均是?！蚱髁⒚?，事先于誄，’謂刻石紀(jì)功，可用于生人，而誄則必用于死亡之后也。

　?。玻赴柑茖懕咀麝?，本贊純用緝韻，若作忒則失韻。禮記緇衣‘其儀不忒，’釋文‘忒一作貳?！E俗文又作□，與戢形近，故戢初誤為□，繼又誤為忒也。

　　附　錄

　　梁元帝內(nèi)典碑銘集林序（廣弘明集二十三。金樓子著書篇有內(nèi)典博要三十卷，疑即此書。梁書本紀(jì)作一百卷誤。）

　　夫法性空寂，心行處斷，感而遂通，隨方引接，故鵲園善誘，馬苑弘宣，白林將謝，青樹已列，是宣金牒，方寄銀身。自象教東流，化行南國，吳主至誠，歷七霄而光曜，晉王畫像，經(jīng)五帝而彌新。次道孝伯，嘉賓玄度，斯數(shù)子者，亦一代名人?；蛐蘩碇褂谫に{(lán)，或歸心盡于談?wù)?，銘頌所稱，興公而巳。夫披文相質(zhì)，博約溫潤，吾聞斯語，未見其人。班固碩學(xué)，尚云贊頌相似；陸機(jī)鉤深，猶聞碑賦如一。唯伯喈作銘，林宗無媿，德祖能誦，元常善書，一時之盛，莫得系踵。況般若玄淵，真如妙密，觸言成累，系境非真，金石何書，銘頌誰闡。然建塔紀(jì)功，招提立寺，或興造有由，或誓愿所記，故鐫之玄石，傳諸不朽。亦有息心應(yīng)供，是曰桑門，或謂智囊，或稱印手，高座擅名，預(yù)伊師之席；道林見重，陪飛龍之座。峨眉廬阜之賢，鄴中宛鄧之哲，昭哉史冊，可得而詳。故碑文之興，斯焉尚矣。

　　夫世代亟改，論文之理非一，時事推移，屬詞之體或異。但繁則傷弱，率則恨省，存華則失體，從實則無味。或引事雖博，其意猶同；或新意雖奇，無所倚約；或首尾倫帖，事似牽課；或翻復(fù)博涉，體制不工。能使艷而不華，質(zhì)而不野，博而不繁，省而不率，文而有質(zhì)，約而能潤，事隨意轉(zhuǎn)，理逐言深，所謂菁華，無以間也。予幼好雕蟲，長而彌篤，游心釋典，寓目詞林。頃常搜聚，有懷著述，譬諸法海，無讓波瀾，亦等須彌，同歸一色。故不擇高卑，唯能是與，倘未詳悉，隨而足之。名為內(nèi)典碑銘集林，合三十卷，庶將來君子，或裨觀見焉。

　　墓志銘考

　　唐宋以下，凡稱文人，多業(yè)諛墓，退之明道自任，猶或不免，其他更何足數(shù)。此亭林所以發(fā)‘志狀不可妄作’‘作文潤筆’之篤論也。（二條均見日知錄十九。）自文章與學(xué)術(shù)分道，綴文之徒，起似牛毛，貴室富賈之死，其子孫必求名士獻(xiàn)諛為快，即鄉(xiāng)里庸流，亦好牽率文人，冀依附文集傳世。文人則亦有所利而輕應(yīng)之。桐城諸公，喜言義法，所謂法當(dāng)銘，例得銘者，豈盡計功稱伐之意！考墓志銘之盛，起于六朝晉宋以后，東漢則大行碑文，蔡邕為作者之首，后漢文苑諸人，率皆撰碑，東京士風(fēng)，雖號淳厚，意者慕聲巿利之事，殆亦不必?zé)o乎！洛陽伽藍(lán)記城東篇載隱士趙逸之言曰‘生時中庸之人爾。及死也，碑文墓志，必窮天地之大德，盡生民之能事，為君共堯舜連衡，為臣與伊皋等跡，牧民之臣，浮虎慕其清塵，執(zhí)法之吏，埋輪謝其梗直。所謂生為盜跖，死為夷齊，妄言傷正，華辭損實?！穗m有淚而談，然構(gòu)文之士，亦宜有慚于此言也。

　　群書治要載桓范世要論曰‘夫渝世富貴，乘時要世，爵以賂至，官以賄成，視常侍黃門賓客，假其聲勢，以至公卿牧守。所在宰蒞，無清惠之政，而有饕餮之害；為臣無忠誠之行，而有奸欺之罪；背正向邪，附上罔下，此乃繩墨之所加，流放之所棄，而門生故吏，合集財貨，刊石紀(jì)功，稱述勛德，高邈伊周，下陵管晏，遠(yuǎn)追豹產(chǎn)，近逾黃邵，勢重者稱美，財富者文麗。后人相踵，稱以為義，外若贊善，內(nèi)為己發(fā)，上下相效，競以為榮，其流之弊，乃至于此。欺曜當(dāng)時，疑誤后世，罪莫大焉。且夫賞生以爵祿，榮死以誄謚，是人主權(quán)柄，而漢世不禁。使私稱與王命爭流，臣子與君上俱用，善惡無章，得失無效，豈不誤哉?！^桓氏此論，東漢刊石之濫，至斯極矣。宋書禮志二曰‘漢以后天下送死奢靡，多作石室石獸碑銘等物。建安十年，魏武帝以天下雕弊，下令不得厚葬，又禁立碑?！局^高貴鄉(xiāng)公時碑禁尚嚴(yán)，此后復(fù)弛替。

　　宋書裴松之傳‘松之以世立私碑，有乖事實，上表陳之曰：（上表在東晉安帝義熙中。）“碑銘之作，以明示后昆，自非殊功異德，無以允應(yīng)茲典。大者道動光遠(yuǎn)，世所宗推；其次節(jié)行高妙，遺烈可紀(jì)。若乃亮采登庸，績用顯著，敷化所蒞，惠訓(xùn)融遠(yuǎn)，述詠所寄，有賴鐫勒；非斯族也，則幾僭黷矣。俗敝偽興，華煩已久，是以孔悝之銘，行是人非；蔡邕制文，每有愧色。而自是厥后。其流彌多。預(yù)有臣吏，必為建立。勒銘寡取信之實，刊石成虛偽之常。真假相蒙，殆使合美者不貴，但論其功費，又不可稱，不加禁裁，其敝無已。以為諸欲立碑者，宜悉令言上，為朝議所許，然后聽之，庶可以防遏無征，顯彰茂實，使百世之下，知其不虛，則義信于仰止，道孚于來葉?！庇墒遣?。’讀松之此表，知漢晉二代立碑之濫。宋書禮志二引晉武帝咸寧四年禁斷立碑詔曰‘此石獸碑表，既私褒美，興長虛偽，傷財害人，莫大于此，一禁斷之。其犯者雖會赦令，皆當(dāng)毀壞?！瘱|晉元帝以后，禁又漸頹，自松之奏禁，迄于宋世，此禁不改，雖六朝敕立奏立之碑，時仍弗乏，（劉申叔先生中古文學(xué)史云‘當(dāng)時奏立之碑有二：一為墓碑，如梁劉賢等陳徐勉行狀，請刊石紀(jì)德，降詔立碑于墓是也；一為碑頌碑記，如壽陽百姓為劉助立碑記，南豫州人請為夏侯□立碑是也。’）寺塔碑銘，作者尤眾，而向之僭立私碑者，則群趨于墓志銘之作。墓志銘之起，有謂三代有之者。

　　周益公跋王獻(xiàn)之保母碑云‘銘墓三代有之。薛尚功鐘鼎款識第十六卷載唐開元四年。偃師耕者得比干墓銅盤，篆文云“右林左泉，后崗前道，萬世之寧，茲焉是保?！薄雀赡共辉谫葞煟伊肿笕喾侨苏Z，此殆偽器，未可作征。有謂起于西漢者。宋祝穆事文類聚六十載事始云‘漢杜子夏臨終作文，命刊右埋墳前，厥后墓志恐因此始?！兄^起自東漢者。周益公跋保母碑云‘予得光武時梓潼扈居墓□，先敘所歷之官，末云千秋之宅。又有章帝時范君謝君□銘，以四字為句，以此知東漢志墓，初猶用□，久方刻石。紹興中，予親見常州宜興邑中□出靈帝時太尉許馘冢，有碑漫滅，惟前有百余字可讀。大略云“夫人會稽山陰人，姓劉氏，太尉之婦也。”’歐陽修集古錄‘張衡墓銘，其刻石為二本：一在南陽，一在向城?！炙挝牡郾显啤嗉壹潘浫詠礴姸σ捅P，銘刻備有，至后漢以來，始有碑文，欲求前漢時碑碣，卒不可得，是則冢墓碑，自后漢以來始有也，’有謂起自曹魏者。唐封演聞見記引王儉所著喪禮云‘魏侍中繆襲改葬父母，制墓下題版文?！兄^起自西晉者。封氏聞見記云‘東都殖業(yè)坊十字街有王戎墓，隨代釀家穿旁作窖，得銘曰“晉司徒尚書令安豐侯王君銘，”有數(shù)百字。然則古人葬者亦有石志，但不如今代貴賤通用耳?！淆R書文學(xué)傳‘賈淵世傳譜學(xué)。孝武世，青州人發(fā)古冢銘云“青州世子，東海女郎?！钡蹎桋U照徐爰蘇寶生，并不能悉。淵曰“此是司馬越女嫁荀晞兒。”檢訪果然?！?

　　有謂起于宋者。文選五十九墓志李善注引吳均齊春秋‘王儉曰“石志不出禮典，起宋元嘉顏延之為王彌作墓志，以其素族，無銘誄故也。”’事文類聚載事始云‘齊太子穆妃將葬，議立石志。王儉曰“石志不出禮經(jīng)，起顏延之為王彌作墓志，以其素族，無銘誄故也?！薄淆R書禮志下‘高帝建元二年，有司奏大明故事，太子妃玄宮中有石志，儉議云“墓銘不出禮典，近宋元嘉中，顏延之作王球石志。素族無碑策。故以紀(jì)德。自爾以來，王公以下，咸共遵用。儲妃之重，禮殊恒列，既有哀策，謂不須石志?！薄┚C上諸說，（詳見困學(xué)紀(jì)聞卷十三。）一為墓志，如王獻(xiàn)之保母磚，顏延之王彌墓志，施于素族貧賤，以紀(jì)死人名氏者也。一為墓志有銘，王儉喪禮所謂‘原此制將以千載之后，陵谷遷變，欲后人有所聞知。其人若無殊才異德者，但記姓名歷官祖父姻媾而已。若有德業(yè)則為銘文’者也。亦有志銘兼施者，如南史裴子野傳謂‘湘東王為之墓志銘，陳于藏內(nèi)，邵陵王又立墓志，堙于羨道’是也。蓋兩漢迄晉，間或有之，而頌功紀(jì)事，大抵用碑。自東晉禁斷，稍有德業(yè)之人，莫不用墓志銘。迨風(fēng)氣既成，（宋齊以降，百僚并有墓志，或由太子諸王撰立。）齊武帝且欲為裴后立石志墓中，而不知其為非古矣。

　　碑表（趙翼陔余叢考）

　　儀禮士婚禮‘入門當(dāng)碑揖?！付Y‘賓自碑內(nèi)聽命?！衷弧畺|西北上碑南?！Y記祭義‘牲入廟門，麗牲于碑?！Z氏以為宗廟皆有碑，以識日景。說文注又云‘宗廟碑以麗牲，后人因于其上紀(jì)功德?！垂乙曍S碑，三家視桓楹。’注‘豐碑，以大木為之，桓楹者，形如大楹也?！瘑蚀笥洝?，四綍，二碑；大夫葬，二紼，二碑。凡封窆，用綍去碑?！ⅰ畼浔趬壳?，以紼繞之，用轆轤下棺也。’按此數(shù)說，則古人宮寢墳?zāi)梗灾泊竽緸楸?。而其字從石者，孫何云，取其堅且久也。劉勰則謂‘宗廟有碑，樹之兩楹，事止麗牲，未勒勛績。后代自廟徂墳，以石代金?！抉R溫公謂‘古人勛德，多勒銘鼎鐘，藏之宗廟；其葬則有豐碑，以下棺耳。秦漢以來，始作文褒贊功德，刻之于石，亦謂之碑?！硕f，似謂刻石之碑與下棺之碑無涉者。然唐封演聞見記‘豐碑本天子諸侯下棺之柱，臣子或書君父勛伐于其上，又立于隧口，故謂之神道。古碑上往往有孔，是貫綍索之象?！瘜O宗鑒東皋雜錄?！芮亟砸员畱夜?，或木或石。既葬。碑留礦中，不復(fù)出矣。后稍書姓名爵里于其上。后漢遂作文字。’李綽尚書故實亦云‘古碑皆有圓空，蓋本墟墓間物，所以懸窆者，后人因就紀(jì)功德，由是遂有碑表。數(shù)十年前，有樹德政碑者，亦設(shè)圓空，后悟其非，遂改?！鴮O何亦謂‘昔在潁中，嘗見荀陳古碑，皆穴其上，若貫索為之者，以問起居郎張觀。觀曰，漢去古未遠(yuǎn)，猶有豐碑之遺像。更以質(zhì)之柳仲涂，亦云然。’則墓道之有碑刻文，本由于懸窆之豐碑，而或易以石也。

　　

　　古碑之傳于世者，漢有楊震碑，首題‘太尉楊公神道碑銘?！植嚏咦鞴械狸愄鹉贡模d在文選。后漢書崔實卒，袁隗為之樹碑頌德。故劉勰謂‘東漢以來碑碣云起?！瘏窃芨凝S漫錄亦謂‘碑文始自東漢。’而朱竹垞又引漢元初五年，謁者景君始有墓表，其崇四尺，圭首方趺，其文由左而右。按表即碑之類，則西漢已有碑制。究而論之，要當(dāng)以孔子題延陵吳季子十字碑為始?；蛴幸杉咀颖疄楹笕藗瓮姓?，唐李陽冰初工嶧山篆，后見此碑，遂變化開合，如龍如虎，則非后人所能造可知也。自此以后，則嶧山之罘碣石等，雖非冢墓，亦仿之以紀(jì)功德矣。

　　墓志銘（陔余叢考）

　　慕志銘之始，王阮亭池北偶談謂事林廣記引炙輠子，以為始于王戎。馮鑒事始以為始于西漢杜子春。而高承事物紀(jì)原以為始于比干。槎上老舌又引孔子之喪，公西赤志之，子張之喪，公明儀志之，以為墓志之始。不知檀弓所謂志之者，猶今之主喪云爾，未可改作志也。惟封氏聞見記青州古冢有石刻銘云，‘青州世子，東海女郎?！Z昊以為東海王越之女，嫁荀晞之子者。又東都殖業(yè)坊王戎墓，有銘曰，‘晉司徒尚書令安豐侯王君墓銘，’凡數(shù)百字。又魏侍中襲繆葬父母，墓下題版文，則志銘之作，納于壙中者，起于魏晉無疑云云。阮亭所據(jù)封氏之說固核矣，然南史齊武帝裴皇后薨時，議欲立石志，王儉曰‘石志不出禮經(jīng)，起自宋元嘉中顏延之為王球石志，素族無銘策，故以紀(jì)行。自爾以來，共相祖襲，今儲妃之重，既有哀策，不煩石志?！藙t墓志起于元嘉中之明據(jù)也。（宋建平王宏薨，宋武帝自為墓志銘。）司馬溫公亦謂南朝始有銘志埋墓之事。然賈昊辨識東海王越之女一事，亦見南史，則晉已有墓志之例。又宋書何承天傳文帝開玄武湖，遇大冢，得一銅斗。帝以問群臣。承天曰‘此新莽時威斗。三公亡，皆賜之葬。時三公居江左者惟甄邯，此必邯墓也?！矶?nèi)更得一石，銘曰‘大司徒甄邯之墓?！謴埲A博物志載西漢南宮殿內(nèi)有醇儒王史威長葬銘曰‘明明哲士，知存知亡；崇隴原野，非寧非康；不封不樹。作靈垂光；厥銘何依，王史威長?！ㄒ嘁妼W(xué)齋占畢。）則西漢時已有墓銘也。

　　金史蔡珪傳金海陵王欲展都城，有兩燕王墓，舊在東城外，今在所展之內(nèi)，命改葬于城外。此兩墓俗傳燕王及太子丹之葬也。及啟壙，其東墓之柩端，題曰‘燕靈王舊?！f即古柩字，通用，乃漢高祖子劉建也。其西墓蓋燕康王劉嘉之葬也。珪作兩燕王辨甚詳。此又西漢題識于柩之法。不特此也，莊子云‘衛(wèi)靈公卜葬于沙邱，掘之得石槨。有銘曰“不憑其子，”靈公乃奪而埋之?！瘎t春秋以前，已有銘于墓中者矣。

　?。ㄌ茣崥J說傳‘梁任昉于大同四年七月在鐘山壙中得銘曰，“龜言土，蓍言水，甸服黃鐘啟靈址，瘞在三上庚，墮遇七中巳，六千三百浹辰交，二九重三四百圮。”當(dāng)時莫有解者，戒子孫世世以此訪人。昉五世孫寫以問欽說。欽說方出使，得之于長樂驛，行三十里，至敷水驛，乃悟此冢葬以漢建武四年三月十日，圮以梁大同四年七月十二日也?！庠跉J說傳內(nèi)。則漢時銘墓又有此一種，蓋即莊子所謂石槨銘之類也。）由此數(shù)事以觀，則墓銘之來巳久，而王儉謂始自宋元嘉中顏延之，此又何說。竊意古來銘墓，但書姓名官位，間或銘數(shù)語于其上，而撰文敘事，臚述生平，則起于顏延之耳。

　　碑表志銘之別（陔余叢考）

　　曾子固文集有云‘碑表立于墓上，志銘則埋壙中，’此志銘與碑表之異制也。諸書所載，如庾子山作崔公神道碑銘，所謂‘思傳舊德，宜勒黃金之碑?！瘲钣ㄗ鹘ú豕?，所謂‘邱陵標(biāo)榜，式建封碑?！吮⒂谀股险咭病ＹZ昊所辨東海女郎及甄邯諸事，皆從開冢而見，又神僧傳‘寶志公歿，梁武帝命陸倕制銘于冢內(nèi)?！抉R溫公志呂誨云，‘誨將死，囑為其埋文志。’張仲倩云‘撰次所聞，納諸壙?！酥俱懼赜谀怪姓咭病９时碛凶饔谠岷笳?，王荊公集中馬正惠葬于天禧，而立碑于嘉佑，賈魏公碑亦立于既葬之明年。而墓志之作，必在葬前。溫公銘其兄周卿及昭遠(yuǎn)，皆云‘以葬日近，不暇請于他人，而自為銘，’以葬時所用也。

　　惟宋景濂作常開平神道碑銘，亦云‘序而銘諸幽，’殊不可解。神道碑無納壙之例，惟南史裴子野卒，宋湘東王作墓志銘，藏于壙內(nèi)，邵陵王又作墓志，列于羨道，羨道列志自此始。又范傳正作李白新墓銘，刻二石。一置壙中，一表道上。景濂或仿此歟！（溫公謂碑猶立于墓道，人得見之；志藏于壙中，非開發(fā)孰從而睹之。謂志銘可不用也。費袞則引韓魏公四代祖葬博野，子孫避地，遂忘所在。公既貴，始尋求，命其子祭而開壙，各得志銘，然后信。則志銘之設(shè)，亦孝子慈孫之深意，未可盡非也。）涌幢小品云，劉宋時裴松之以世立私碑，有乖事實，上言以為立碑者，宜上言為朝議所許，然后得立。庶可防遏無征，顯章茂實。由是普斷遵行。（見南史裴松之傳。）至隋唐，凡立碑者皆奏請，及五代而弛，今且彌布天下矣。又朱竹垞云‘古葬令五品以上立碑，降五品立碣，’此規(guī)制之宜審者也。

　　按此本隋制，五品以上立碑，螭首龜趺，上不得過四尺，載在喪葬令。碑有序有銘，謂之碑文可也，碑銘可也。而直謂之碑則非也。孫何曰‘蔡邕撰郭有道陳太丘碑，皆有序冠篇，而末亂之以銘，未嘗直名之曰碑。（北史樊遜傳‘魏收為庫狄干碑序，令樊孝謙作銘，陸邛不知，以為皆收作也?！怯钟袃扇撕献餍蜚懻摺＃╁世畎繛楦唔?，羅隱為三叔碑，梅先生碑，則序與銘皆混而不分。其目亦不復(fù)曰文而直曰碑。是竟以麗牲懸纖之具而名其文矣。古者嘉量有銘，謂之量銘，鐘有銘，謂之鐘銘，鼎有銘，謂之鼎銘，不聞其去銘字而直謂之量也，鐘也，鼎也?！嗣恐藢徴咭病＃ò茨鲜酚堇髠?，梁武于城西置士林館，荔乃制碑奏上，帝即命勒于館，則六朝時巳單名曰碑。）癸辛雜識引趙松雪云‘北方多唐以前古冢，所謂墓志者，皆在墓中，正方而上有蓋。蓋豐下殺上，上書某朝某官某人墓志，此所謂書蓋也。后立碑于墓，其篆額應(yīng)止謂之額，今訛為蓋，非也?！祟}額之宜審者也。

　　

　　又夫婦合葬墓志，近代如王遵巖王弇州集中皆書曰‘某君暨配某氏合葬墓志。’識者非之，以為古人合葬，題不書婦，今曰暨配某者，空同以后不典之詞也。而考唐宋書法，則并無合葬二字，但云‘某君墓志’而巳。其妻之祔，則于志中見之，此書法之宜審者也。又古人于碑志之文不輕作，東坡答李方叔云，‘但緣子孫欲追述其祖考而作者，某未嘗措手，’其慎重如此。今世號為能文者，高文大篇，可以一醉博易，風(fēng)斯下矣。唐荊川云，‘近日屠沽細(xì)人，有一碗飯吃，其死后必有一篇墓志，此亦流俗之最可笑者?！抛酉呐R終作文曰，‘魏郡杜鄴，立志忠款，犬馬未陳，奄先草露。骨肉歸于土，魂無所不之，何必故丘，然后即化，長安北郭，此焉宴息?！跞钔ひ?，以為此又后人自作祭文及自撰墓志之始也。又后漢書趙岐傳‘岐久病，敕兄子可立一員石于墓前，刻之曰，“漢有逸人，姓趙名嘉，有志無時，命也奈何?！薄艘嗯c杜子夏臨終作文同也。

　　

　　

　　

　　哀吊第十三

　　賦憲孫云當(dāng)作議德黃云案馮本作賦憲之謚１，短折曰哀２。哀者，依也。悲實依心，故曰哀也。以辭遣哀，蓋不孫云明抄本御覽五九六引作下鈴木云御覽燉本不淚作下流淚之悼，故不在黃發(fā)，必施夭元作天昏３。昔三良殉秦，百夫莫贖，事均夭橫，孫云唐寫本橫作枉御覽五九六亦作枉黃鳥賦哀，抑亦詩人之哀辭乎４！暨孫云御覽無暨字漢武封禪，而霍子侯元作光病曹改又一本作霍嬗暴亡，孫云唐寫本作霍嬗暴亡帝傷而作詩，亦哀辭之類矣５。及孫云及上有降字御覽亦有降字后漢汝陽王亡，崔瑗哀辭，始變前式。元作戒謝改然履突鬼門，怪而不辭；孫云唐寫本辭作式御覽亦作式駕龍乘云，仙而不哀；又卒章五言，頗似歌謠，孫云明抄本御覽作吟亦仿佛乎漢武趙云武作式也６。至于蘇慎疑作順鈴木云御覽燉本作順張升，并述哀文７，雖發(fā)其情華，孫云御覽無華字鈴木云燉本無情字而未極心孫云唐寫本心上有其字御覽心作其實。建安哀辭，惟偉長差善，行女一篇，時有惻怛８。及潘岳繼作，實踵趙云踵作鐘其美。觀其慮善孫云唐寫本善作瞻明抄本御覽亦作瞻辭變，情洞悲孫云唐寫本作哀苦，敘事如傳。結(jié)言摹詩，促節(jié)四言，鮮有緩句；故能義直而文婉，體舊而趣新，金鹿?jié)商m，莫之或繼也孫云唐寫本無也字９。原夫哀辭大體，情主于痛傷，而辭窮乎愛惜。幼未成德，孫云御覽作性故譽(yù)止于察惠；譽(yù)字御覽作與言二字孫云御覽作故興言弱不勝務(wù)，故悼加乎膚色。悼字下御覽有惜字膚一作容孫云御覽作故悼惜加乎容色隱心而結(jié)文則事愜，觀文而屬心則體奢。奢趙云二奢字均作夸體為辭，則雖麗不哀；必使情往會悲，文來引泣，乃其貴耳１０。

　　吊者，至也１１。詩云：神之吊矣，言神孫云唐寫本有之字至也１２。君子令終定謚，事極理哀，故賓之慰主，以孫云御覽以上有亦字至到為言也１３。壓溺乖道，所以不吊矣。孫云唐寫本無矣字１４又宋水鄭火，行人奉辭，國災(zāi)民亡，故同吊也１５。及晉筑虒元作虎孫改孫云御覽作虒臺，齊襲燕城，史趙元脫孫補(bǔ)孫云御覽有趙字蘇秦，翻賀為吊，虐民構(gòu)敵，孫云御覽虐作害敵作怨亦亡之道。凡斯之例，吊之所設(shè)也１６?；蝌溬F而孫云唐寫本作以殞身，或狷忿御覽作介以孫云唐寫本作而乖道，或有志而無時，或美才趙云美才作行美而兼累，追而慰之，并名為吊１７。自賈誼浮湘，發(fā)憤吊屈，體同孫云御覽作周而事覈，辭清而理哀，蓋首出之作也１８。及相如之吊二世，全為賦體；桓譚以為其言惻愴，讀者嘆息。及平一作卒孫云唐寫本平作卒御覽亦作卒章要切，斷而能悲也１９。揚雄吊孫云明抄本御覽作序屈，思積功寡，意深文略，趙云文略作反騷故辭韻沈膇２０。班彪蔡邕，并敏于致語，孫云唐寫本語作詰明抄本御覽作誥然影附賈氏，難為并驅(qū)耳２１。胡阮之吊夷齊，袖而孫云明抄本御覽而上有喪字無聞，孫云唐寫本作間仲宣所制，孫云唐寫本作制譏呵實工。然則胡阮嘉其清，王子傷其隘，孫云明抄本御覽作溢各一本各下有其字趙云各下有其字鈴木云梅本上句隘字下此句志字上夾注補(bǔ)各其二字志也２２。禰衡之吊平子，縟麗而輕清２３；陸機(jī)之吊魏武，序?qū)O云御覽作詞巧而文繁２４。降斯以下，未有可稱者矣２５。夫吊雖古義，而華辭未鈴木云案未末字之訛造；華過韻緩，則化而為賦２６。固宜正義以繩理，昭德而塞違，割析袖貶，哀而有正，則無奪倫矣。

　　贊曰：辭定所表，趙云定作之表作哀在彼弱弄２７。苗而不秀，自古斯慟２８。雖有通才，迷方告一作失孫云唐寫本作失控２９。千載可傷，寓言以送。

　?。薄±W(xué)紀(jì)聞二引周書謚法‘惟三月既生魄，周公旦太師望相嗣王發(fā)既賦憲，受臚于牧之野，將葬，乃制作謚?！袼鶄髦軙啤S周公旦太公望開嗣王業(yè)，建功于牧之野，終將葬，乃制謚。遂敘謚法?！w今本殘闕矣。然唐張守節(jié)史記正義引謚法解，略同今本周書，或王伯厚所見系別一本也。朱亮甫周書集訓(xùn)云‘賦，布；憲，法；臚，旅也。布法于天下，受諸侯旅見之禮?！o(jì)評云‘賦憲二字，不可妄改為議德。’２　周書謚法解‘蚤孤短折曰哀。恭仁短折曰哀?！场≌f文‘哀，閔也。從口，衣聲?！б劳暈橛?xùn)。爾雅釋詁上‘黃發(fā)，老壽也?！娔仙接信_及行葦正義引舍人曰‘黃發(fā)，老人發(fā)白復(fù)黃也?！髠髡压拍辍赢a(chǎn)曰，寡君之二三臣札瘥夭昏。’杜預(yù)注曰‘大疫曰札，（正義云‘鄭玄注周禮大司樂云“札，疫癘也，”是札大疫死也?！┬∫咴火?，短折曰夭，未名曰昏。’（子生三月父名之，謂未三月而死也。）周語下‘靈王二十二年，太子晉曰，然則無夭昏札瘥之憂，而無饑寒乏匱之患?！f昭注曰‘短折曰夭，狂惑曰昏，疫死曰札，瘥，病也?！f解昏曰狂惑，是別一義，彥和取杜預(yù)說也。摯虞文章流別論曰‘哀辭者，誄之流也。率以施于童殤夭折，不以壽終者?！？庇洝[燉本作下流，可從。下流，指卑者而言。指瑕篇曰“施之下流，”雕龍下流之義可知?！础≡娗仫L(fēng)黃鳥序曰‘黃鳥，哀三良也。國人刺穆公以人從死，而作是詩也?！x曰‘文六年左傳云“秦伯任好卒，以子車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針虎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黃鳥?！庇智乇炯o(jì)云“穆公卒，葬于雍，從死者百七十人?！比粍t死者多矣，主傷善人，故言哀三良也?！S鳥首章云：交交黃鳥，止于棘；誰從穆公？子車奄息。維此奄息，百夫之特；臨其穴，惴惴其栗。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５　史記封禪書‘天子獨與侍中奉車子侯上泰山?！瘽h書霍去病傳‘去病子嬗。嬗字子侯，上愛之，為奉車都尉，從封泰山而薨，’風(fēng)俗通義二封泰山禪梁父條云‘奉車子侯暴病而死，悼惕無已?！ㄍㄨb武帝紀(jì)元封元年，奉車霍子侯暴病，一日死。上甚悼之。）武帝傷霍嬗詩亡。

　?。丁∪觋柾?，不知何帝子。崔瑗仕當(dāng)安順諸帝朝，皆未有子封王；哀辭本文又亡，無可考矣。唐寫本辭作式，似非是。瑗哀辭卒章五言，蓋仿武帝傷霍嬗詩也。

　?。贰√K順著哀辭等十六篇。張升字彥真，亦見后漢書文苑傳，著賦，誄，頌，碑，書凡六十篇。（六十篇中必有哀辭，本傳失舉耳。）二人所著哀辭并佚。

　?。浮↑S注曰‘文章流別論“建安中，文帝與臨淄侯各失稚子，命徐干劉楨等為哀辭。”是偉長亦有行女篇也?！瘋ラL所作哀辭無考。茲錄曹植行女哀辭如下：行女生于季秋，而終于首夏，三年之中，二子頻喪。伊上靈之降命，何短修之難裁；或華發(fā)以終年，或懷妊而逢災(zāi)；感前哀之未闋，復(fù)新殃之重來。方朝華而晚敷，比晨露而先晞。感逝者之不追，情忽忽而失度；天蓋高而無階，懷此恨其誰訴。

　　曹子建集尚有金瓠哀辭。錄如下：

　　予之首女，雖未能言，固巳授色知心矣；生十九旬而夭折。乃作此辭曰：在襁褓而撫育，向孩笑而未言；不終年而夭絕，何見罰于皇天；信吾罪之所招，悲弱子之無愆。去父母之懷抱，滅微骸于糞土。（此下有缺文。）天地長久，人生幾時；先后無覺，從爾有期。

　?。埂√茖懕觉嘧麋?，著作贍，均是。潘岳巧于序悲，故擅長哀辭；金鹿?jié)商m而外，全晉文九十三尚輯有數(shù)篇，并錄之：

　　金鹿哀辭嗟我金鹿，天資特挺；鬒發(fā)凝膚，蛾眉蠐領(lǐng)；柔情和泰，朗心聰警。嗚呼上天，胡忍我門；良嬪短世，令子夭昏。既披我干，又翦我根；塊如瘣木，枯荄獨存。捐子中野，遵我歸路；將反如疑，回首長顧。

　　為任子咸妻作孤女澤蘭哀辭。

　　澤蘭者，任子咸之女也。涉三齡，未沒喪而殞，余聞而悲之，遂為其母辭。

　　茫茫造化，爰啟英淑；猗猗澤蘭，應(yīng)靈誕育；鬒發(fā)蛾眉，巧笑美目；顏耀榮苕，華茂時菊；如金之精，如蘭之馥。淑質(zhì)彌暢，聰惠日新；朝夕顧復(fù)，夙夜盡勤；彼蒼者天，哀此矜人；胡寧不惠，忍予眇身；俾爾嬰孺，微命弗振；俯覽衾襚，仰訴穹旻。弱子在懷，既生不遂；存靡讬躬，沒無遺類。耳存遺響，目想余顏；寢席伏枕，摧心剖肝。相彼鳥矣，和鳴嚶嚶；矧伊蘭子，音影冥冥；仿徨丘壟，徙倚墳塋。

　　陽城劉氏妹哀辭鳥鳴于柏，烏號于荊；徘徊躑躅，立聞其聲；相彼羽族，矧伊人情，叩心長叫，痛我同生。誕育圣王，發(fā)奇稚齒；如彼名駒，昂昂千里。劉氏懷寶，未曜隨和；伊予輕弱，弗克負(fù)荷；祿微于朝，貯匱于家；俾我令妹，勤儉備加；珍羞罕御，器服靡華；撫膺恨毒，逝矣奈何！哀哀母氏，蒸蒸圣慈；震慟擗摽，何痛如之；魂而有靈，豈不慕思；嗟哉往矣，當(dāng)復(fù)何時。

　　京陵女公子王氏哀辭猗歟公子，季女惟王；生自洪胄，稟茲義方；盼倩粲麗，窈窕淑良；如彼春蘭，吐葩含芳。葩以霜隕，芳以歇盡；彼蒼者天，胡寧斯忍。曾未弱笄，無疾而隕；官朝震驚，靡人不愍。嗟爾母氏，劬勞撫鞠；恩斯勤斯，是長是育；帷屏媚子，奄離顧復(fù)；哀無廢心，涕不輟目。于以祖之，于掖閨庭；于以送之，崔嵬岡陵。仆馬回眷，旗旐旋飛；夕陽失映，晴鳥忘歸；皎皎宵月，載盈載微；冥冥公子，一往不追；長夜無旦，孤魂曷依。 １０惠與慧通。隱心而結(jié)文則事愜，觀文而屬心則體奢，隱本字作慇，說文‘慇，痛也。’情采篇‘昔詩人什篇，為情而造文，辭人賦頌，為文而造情，’與此互相發(fā)明。

　?。保睜栄?，釋詁上‘吊，至也。’郝懿行義疏曰‘吊者，迖(犬改吊)之□音也。說文云“迖(犬改吊)，至也，”通作吊，詩“神之吊矣，”（小雅天保。）“不吊昊天，”（小雅節(jié)南山。）“不吊不祥，”（大雅瞻卬。）傳箋并云“吊，至也，”書云“吊由靈，”（盤庚下。）逸周書祭公篇云“予維敬省不吊，”其義皆為至也。詩“不吊昊天，”書“無敢不吊，”（粊誓。）鄭箋及注并云“至，猶善也?！笨脊び浌嗽啤案仓侵?，”鄭注以至為善，是至有善義，故吊兼善訓(xùn)矣?！刚f文人部‘吊，問終也（謂有死喪而問之也。）從人弓，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故人持弓，會驅(qū)禽也?！擞?xùn)問終之吊也，辵部‘迖(犬改吊)，至也。從辵，吊聲。’（都?xì)v切。）此訓(xùn)至之吊也。訓(xùn)善之吊則別為一字，郝段（說文吊字注。）王（王引之經(jīng)義述聞卷三十一吊字條）諸君似皆未得其說，特節(jié)錄吳大澄字說叔字說以明之。

　　古文淑作●，不從水。許氏說文解字有九月叔苴之叔，而無伯●之●，蓋自漢人借叔為●，又誤●為吊，而●字之本義廢矣。濰縣陳氏藏觚文有●字，此●字之最古者。象繪弋所用短矢以生絲系矢而射。古者男子生，?；∨钍噶陨涮斓厮姆?，故●字從人從弓系矢，男子之所有事也?！駷槟凶又婪Q，伯仲●季為長幼之稱，引伸其義又訓(xùn)為善。不●即不善。此●字之本義也。叔字從又從□，以手拾□，與伯●之●義不相類。漢人以叔為●，又于經(jīng)文不●二字多誤為不吊。書大誥君奭之‘弗吊天，’多士之‘弗吊昊天，’皆●字之偽。小雅‘不吊昊天，’鄭云‘不善乎昊天也?！伿摹疅o敢不吊?！嵲啤酹q善也，’左傳哀公誄孔子，‘昊天不吊，’先鄭注周禮大祝引作‘昊天不淑?！跏辖?jīng)義述聞以吊淑二字古通。其實漢人誤●為吊，因●吊二字相近耳。

　　１２小雅天?！裰跻?，詒爾多福?！{云‘神至者，宗廟致敬，鬼神著矣?！屛摹酰?xì)v反。’１３此說稍迂，由未知吊迖(犬改吊)●三字之分。

　　１４禮記檀弓上‘死而不吊者三：（謂輕身忘孝也。）畏，（人或時以非罪攻己，不能有以說之死之者?？鬃游酚诳铩＃﹨?，（行止危險之下，為崩墜所壓殺。）溺。（馮河潛泳，不為吊也。）正義曰‘除此三事之外，其有死不得禮，亦不吊?！保底髠髑f公十一年‘宋大水，公使吊焉。曰，“天作淫雨，害于粢盛，若之何不吊！”’（此吊字作善字解。）昭公十八年‘宋衛(wèi)陳鄭皆火?！嵤剐腥烁嬗谥T侯。宋衛(wèi)皆如是。陳不救火，許不吊災(zāi)，君子是以知陳許之先亡也?！芏Y大宗伯職‘以吊禮哀禍□。’鄭注‘禍□，謂遭水火。’司寇小行人職‘若國有禍□，則令哀吊之。’左傳謂許不吊災(zāi)，是諸侯皆相吊災(zāi)矣。

　?。保蹲髠髡压四辍渭噜嵅匀鐣x，亦賀虒祁也。（虒，音斯。）史趙見子太叔曰，“甚哉其相蒙也，”可吊也而又賀之?！瘧?zhàn)國燕策一‘燕易王初立，齊宣王因燕喪攻之，取十城。蘇秦為燕說齊王，再拜而賀，因仰而吊?！懊瘢^晉筑虒祁；構(gòu)敵。謂齊伐燕。紀(jì)評曰?！汾w蘇秦，乃一時說詞，不得列之吊類?！保夫溬F殞身，謂如二世；狷忿乖道，謂如屈原；有志無時，謂如張衡；美才兼累，謂如魏武。唐寫本美才作行美，非是。是。

　?。保肝倪x賈誼吊屈原文并序

　　誼為長沙王太傅，既以謫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為賦以吊屈原，屈原，楚賢臣也。被讒放逐，作離騷賦，其終篇曰‘已矣哉，國無人兮，莫我知也，’遂自投汨羅而死。誼追傷之，因自喻。其辭曰：

　　恭承嘉惠兮，俟罪長沙，側(cè)聞屈原兮，自沈汨羅。造讬湘流兮，敬吊先生，遭世罔極兮，乃殞厥身。嗚呼哀哉，逢時不祥。鸞鳳伏竄兮，鴟梟翱翔；板茸尊顯兮，（字林曰，阘茸，不肖也。）讒諛得志；賢圣逆曳兮，方正倒植。世謂隨夷（卞隨伯夷。）為溷兮，謂跖蹺（盜跖莊蹺。）為廉；莫邪為鈍兮，鉛刀為铦。吁嗟默默，生之無故兮。斡棄周鼎，（斡，轉(zhuǎn)也，烏活切。）寶康瓠兮；騰駕罷牛，驂蹇驢兮；驥垂兩耳，服覽車兮；章甫薦履，漸不可久兮。嗟苦先生，獨離此咎兮。訊曰：（訊音信，離騷下音亂辭也。）已矣！國其莫我知兮，獨壹郁其誰語！鳳漂漂其高逝兮，固自引而遠(yuǎn)去。襲九淵之神龍兮，沕深潛以自珍；（沕，音昧，潛藏也。）偭蟂獺以隱處兮，夫豈從蝦與蛭螾。所貴圣人之神德兮，遠(yuǎn)濁世而自藏。使騏驥可得系而羈兮，豈云異夫犬羊。般紛紛其離此尤兮，亦夫子之故也；歷九州而相其君兮，何必懷此都也。鳳凰翔于千仞兮，覽德輝而下之；見細(xì)德之險征兮，遙曾（益也。）擊而去之。彼尋常之污瀆兮，豈能容夫吞舟之巨魚；橫江海之鳣鯨兮，固將制于螻蟻。

　　李善注引應(yīng)劭風(fēng)俗通曰‘賈誼與鄧通俱侍中同位，數(shù)廷譏之。因是文帝遷為長沙太傅，及渡湘水，投吊書曰，阘茸尊顯，佞諛得意，以哀屈原離讒邪之咎，亦因自傷為鄧通等所愬也?！？庇?‘燉本同作周。案諸子篇曰，“呂氏鑒遠(yuǎn)而體周，”此周字是也?！保故酚浰抉R相如傳，武帝還過宜春宮，（秦二世葬宜春苑中。）相如奏賦以哀二世行失也。其辭曰：登陂阤之長阪兮，坌入曾宮之嵯峨；臨曲江之隑州兮，望南山之參差；巖巖深山之谾谾兮，通谷□兮谽□。汨淢□習(xí)以永逝兮，注平皋之廣衍；觀眾樹之塕薆兮，覽竹林之榛榛。東馳土山兮，北揭石瀨；彌節(jié)容與兮，歷吊二世；持身不謹(jǐn)兮，亡國失勢；信讒不寤兮，宗廟滅絕。嗚呼哀哉，操行之不得；（得下有兮字，依漢書刪。）墳?zāi)故彿x而不修兮，魂無歸而不食；敻邈絕而不齊兮，彌久遠(yuǎn)而愈□，精罔閬而飛揚兮，拾九天而永逝。嗚呼哀哉！漢書本傳亦載此文，無‘?dāng)稿憬^而不齊’以下五句?；缸T語當(dāng)在新論中，亡佚。唐寫本平章作卒章，是。卒章，謂‘持身不謹(jǐn)兮，亡國失勢’以下也。 ２０漢書揚雄傳：先是時，蜀有司馬相如，作賦甚弘麗溫雅，雄心壯之，每作賦，常擬之以為式。又怪屈原文過相如，至不容，作離騷，自投江而死，悲其文，讀之未嘗不流涕也。以為君子得時則大行，不得時則龍蛇，遇不遇命也，何必湛身哉。乃作書，往往摭離騷文而反之，自潛山投諸江流，以吊屈原，名曰反離騷。其辭曰：有周氏之蟬嫣兮，或鼻祖于汾隅；靈宗初諜伯僑兮，流于末之揚侯。淑周楚之豐烈兮，超既離呼皇波；因江潭而□（往也。）記兮，欽吊楚之湘累。（諸不以罪死曰累。）惟天軌之不辟兮，何純潔而離紛；紛累以其淟涊兮，暗累以其繽紛漢。漢十世之陽朔兮，招搖紀(jì)于周正；正皇天之清則兮，度后土之方貞。圖累承彼洪族兮，又覽累之昌辭；帶鉤矩而佩衡兮，履欃槍以為綦。素初貯厥麗服兮，何文肆而質(zhì)韰。（音械，狹也。）資娵娃之珍□兮，鬻九戎而索賴。鳳皇翔于蓬陼兮，豈駕鵝之能捷；騁驊騮以曲□（古艱字。）兮，驢騾連蹇而齊足。枳棘之榛榛兮，猿貁擬而不敢下；靈修既信椒蘭之唼佞兮，吾累忽焉而不蚤睹。衿芟茄之綠衣兮，被夫容之朱裳；芳酷烈而莫聞兮，不如襞而幽之離房。閨中容競淖約兮，相態(tài)以麗佳，知眾嫭之嫉妒兮，何必飏累之蛾眉。懿神龍之淵潛。俟慶云而將舉，亡春風(fēng)之被離兮，孰焉知龍之所處。

　　愍吾累之眾芬兮，飏□□之芳苓，遭季夏之疑霜兮，慶夭悴而喪榮。橫江湘以南□兮，云走乎彼蒼吾；馳江潭之泛溢兮，將折衷呼重華。舒中情之煩或兮，恐重華之不累與，陵陽侯之素波兮，豈吾累之獨見許。精瓊爢與秋菊兮，將以延夫天年；臨汨羅而自隕兮，恐日薄于西山。解扶桑之總轡兮，縱令之遂奔馳；鸞凰騰而不屬兮，豈獨飛廉與云師。卷薜芷與若惠兮，臨湘淵而投之，棍申椒與菌桂兮，赴江湖而漚之。費椒稰以要神兮，又勤索彼瓊茅；違靈氛而不從兮，反湛身于江皋。累既攀夫傅說兮，奚不信而遂行；徒恐鷤□之將鳴兮，顧先百草為不芳。初累棄彼虙妃兮，更思瑤臺之逸女；抨雄鴆以作媒兮，何百離而曾不壹耦。乘云蜺之幡旎兮，望昆侖以樛流；覽四荒而顧懷兮，奚必云女彼高丘。既亡鸞車之幽藹兮，駕八龍之委蛇；臨江瀕而掩涕兮，何有九招與九歌。夫圣哲之遭兮，固時命之所有；雖增欷以于邑兮，吾恐靈修之不累改。昔仲尼之去魯兮；婓婓遲遲而周邁；終回復(fù)于舊都兮，何必湘淵與濤瀨。溷漁夫之哺歠兮，潔沐浴之振衣；棄由聃之所珍兮，跖彭咸之所遺。意深文略，唐寫本作意深反騷，是。意深反騷，猶言立意反騷。左傳成公六年‘于是乎有沈溺重膇之疾?！抛ⅰ蚰?，濕疾；重膇，足腫。’子云此文，意在反騷，了無新義，故辭韻沈膇，淟涊不鮮也。 ２１班彪悼離騷，蔡邕吊屈原文均殘缺不完。致語，唐寫本作致詰；疑詰是結(jié)之誤。結(jié)，謂一篇之卒章也。

　　班彪悼離騷（藝文類聚五十八。）

　　夫華植之有零茂，故陰陽之度也；圣哲之有窮達(dá)，亦命之故也。惟達(dá)人進(jìn)止得時，行以遂伸；否則詘而坼蠖，體龍蛇以幽潛。

　　蔡邕吊屈原文（藝文類聚四十。）

　　鸋鳺軒翥，鸞鳳挫翮；啄碎琬琰，寶其瓴甋?；受嚤级л?，執(zhí)轡忽而不顧；卒壞覆而不振，顧抱石其何補(bǔ)。

　　２２聞唐寫本作間，是。孔安國注論語泰伯篇曰‘孔子推禹功德之盛美，言己不能復(fù)間廁其間?！豸右栏讲懿?，故有‘知養(yǎng)老之可歸，忘除暴之為念’之譏。各下應(yīng)有其字。胡廣吊夷齊文，藝文類聚三十七載其殘文曰：遭亡辛之昏虐，時繽紛以蕪穢；恥降志于污君，溷雷同于榮勢，抗浮云之妙志，遂蟬蛻以偕逝；徼六軍于河渚，叩王馬而慮計。雖忠情而指尤，匪天命之所謂；賴尚父之戒慎，鎮(zhèn)左右而不害。

　　阮瑀吊伯九文（藝文類聚三十七。）

　　余以王事，適彼洛師；瞻望首陽，敬吊伯夷；東海讓國，西山食薇；重德輕身，隱景潛暉；求仁得仁，報之仲尼；沒而不朽，身沉名飛。

　　王粲吊夷齊文（藝文類聚三十七。）

　　歲旻秋之仲月，從王師以南征；濟(jì)河津而長驅(qū)，逾芒阜之崢嶸。覽首陽于東隅，見孤竹之遺靈；心于悒而感懷，意惆悵而不平。望壇宇而遙吊，抑悲古之幽情；知養(yǎng)老之可歸，忘除暴之為念；潔已躬以騁志，愆圣哲之大倫。忘舊惡而希古，退采薇以窮居，守圣人之清概，要既死而不渝。厲清風(fēng)于貪士，立果志于懦夫。到于今而見稱，為作者之表符；雖不同２３禰衡吊張衡文（御覽五百九十六。）南岳有精，君誕其姿；清和有理，君達(dá)其機(jī)；故能下筆繡辭，揚手文飛。昔伊尹值湯，呂望遇旦，（周文王名昌，此云遇旦，與漢協(xié)韻。）嗟矣君生，而獨值漢！蒼蠅爭飛，鳳皇已散；元龜可羈，河龍可絆。石堅而朽，星華而滅；惟道興隆，悠永靡絕。（此下脫四字。）君音永??；河水有竭，君聲永流；周旦先沒，發(fā)夢孔丘，余生雖后，身亦存游；士貴知己，君其弗憂。

　　２４陸機(jī)吊魏武帝文并序（文選。）元康八年，機(jī)始以臺郎出補(bǔ)著作，游乎秘閣，而見魏武帝遺令，愾然嘆息，傷懷者久之?？驮唬悍蚴冀K者，萬物之大歸；死生者，性命之區(qū)域。是以臨喪殯而后悲，睹陳根而絕哭。今乃傷心百年之際，興哀無情之地，意者無乃知哀之可有，而未識情之可無乎？

　　機(jī)答之曰：夫日食由乎交分，山崩起于朽壤，亦云數(shù)而已矣。然百姓怪焉者，豈不以資高明之質(zhì)，而不免卑濁之累；居常安之勢，而終嬰傾離之患故乎？夫以回天倒日之力，而不能振形骸之內(nèi)；濟(jì)世夷難之智，而受困魏闕之下。已而格乎上下者，藏于區(qū)區(qū)之木；光于四表者，翳乎蕞爾之土；雄心摧于弱情，壯圖終于哀志，長筭屈于短日，遠(yuǎn)跡頓于促路。嗚呼！豈特瞽史之異闕景，黔黎之怪頹岸乎？

　　觀其所以顧命□嗣，貽謀四子；經(jīng)國之略既遠(yuǎn)，隆家之訓(xùn)亦弘。又云，‘吾在軍中，持法是也，至于小忿怒，大過失，不當(dāng)效也?！坪踹_(dá)人之讜言矣！持姬女而指季豹以示四子曰，‘以累汝！’因泣下傷哉！曩以天下自任，今以愛子讬人。同乎盡者無余，而得乎亡者無存。然而婉孌房闥之內(nèi)，綢繆家人之務(wù)，則幾乎密與。又曰，‘吾婕妤妓人，皆著銅爵臺。于臺堂上施八尺床，穗帳，朝哺上脯糒之屬。月朝十五，輒向帳作妓。汝等時時登銅爵臺，望吾西陵墓田?！衷啤嘞憧煞峙c諸夫人，諸舍中無所為，學(xué)作履組賣也。吾歷官所得綬，皆著藏中。吾余衣裘，可別為一藏，不能者兄弟可共分之?！榷狗盅?。亡者可以勿求，存者可以勿違，求與違不其兩傷乎？

　　悲夫！愛有大而必失，惡有甚而必得；智惠不能去其惡，威力不能全其愛。故前識所不用心，而圣人罕言焉。若乃系情累于外物，留曲念于閨房，亦賢俊之所宜廢乎。于是遂憤懣而獻(xiàn)吊云爾。

　　接皇漢之末緒，值王途之多違；佇重淵以育鱗，撫慶云而遐飛；運神道以載德，乘靈風(fēng)而扇威；摧群雄而電擊，舉勍敵其如遺；指八極以遠(yuǎn)略，必翦焉而后綏；厘三才之闕典，啟天地之禁闈；舉修網(wǎng)之絕紀(jì)，紐大音之解徽；掃云物以貞觀，要萬途而來歸；丕大德以宏覆，援日月而齊暉；濟(jì)元功于九有，固舉世之所推。彼人事之大造，夫何往而不臻；將覆簣于浚谷，擠為山乎九天；茍理窮而性盡，豈長箅之所研。悟臨川之有悲，固梁木其必顛。當(dāng)建安之三八，實大命之所艱；雖光昭于曩載，將稅駕于此年。惟降神之綿邈，眇千載而遠(yuǎn)期；信斯武之未喪，膺靈符而在茲；雖龍飛于文昌，非王心之所怡；憤西夏以鞠旅，溯秦川而舉旗；逾鎬京而不豫，臨渭濱而有疑；冀翌日之云瘳，彌四旬而成災(zāi)；詠歸途以反旆，登崤澠而朅來；次洛汭而大漸，指六軍曰念哉。

　　伊君王之赫奕，寔終古之所難；威先天而蓋世，力蕩海而拔山；厄奚險而弗濟(jì)，敵何彊而不殘；每因禍以禔福，亦踐危而必安；迄在茲而蒙昧，慮噤閉而無端；委軀命以待難，痛沒世而永言；撫四子以深念，循膚體而頹嘆；迨營魄之未離，假余息乎音翰；執(zhí)姬女以顰瘁，指季豹而漼焉；氣沖襟以嗚咽，涕垂睫而汍瀾；違率土以靖寐，戢彌天乎一棺。咨宏度之峻邈，壯大業(yè)之允昌；思居終而恤始，命臨沒而肇?fù)P；援貞咎以惎悔，雖在我而不臧；惜內(nèi)顧之纏綿，恨末命之微詳；紆廣念于履組，塵清慮于余香；結(jié)遺情之婉孌，何命促而意長。陳法服于帷座，陪窈窕于玉房；宜備物于虛器，發(fā)哀音于舊倡；矯戚容以赴節(jié)，掩零淚而薦觴；物無微而不存，體無惠而不亡；庶圣靈之響像，想幽神之復(fù)光；茍形聲之翳沒，雖音景其必藏；徽清弦而獨奏，進(jìn)脯糒而誰嘗；悼穗帳之冥漠，怨西陵之茫茫；登爵臺而群悲，貯美目其何望。既睎古以遺累，信簡禮而薄葬；彼裘紱于何有，貽塵謗于后王；嗟大戀之所存，故雖哲而不忘；覽遺籍以慷慨，獻(xiàn)茲文而凄傷。

　　２５御覽五百九十六有晉李充吊嵇中散文一篇，頗合彥和之準(zhǔn)繩，錄于下：先生挺邈世之風(fēng)，資高明之質(zhì)；神蕭蕭以宏遠(yuǎn)，志落落以遐逸；忘尊榮于華堂，恬卑靜于蓬室；寧漆園之逍遙，安柱下之得一。寄欣孤松，取樂竹林；尚想蒙莊，聊與抽簪；味孤觴之濁醪，鳴七弦之清琴；慕義人之玄旨，詠千載之徽音；凌晨風(fēng)而長嘯，讬歸流而詠吟；乃自足于丘壑，孰有慍乎陸沉。馬樂原而翹足，龜悅涂而曳尾；疇廟堂而足榮，豈和鈞之足視；久先生之所期，羌玄達(dá)于遐旨；尚遺大以出生，何殉小而入死。嗟乎先生，逢時命之不丁；冀后凋于歲寒，遭繁霜而夏零；滅皎皎之玉質(zhì)，絕瑯瑯之金聲；投明珠以彈雀，捐所重而為輕；諒鄙心之不爽，非大雅之所營。

　?。玻抖Y記雜記‘吊者東面致命曰，寡君聞君之喪，寡君使某，如何不淑！’曲禮‘知生者吊，知死者傷?！嵶⒃弧f者有吊辭云，皇天降災(zāi)，子遭罹之，如何不淑！’曾子問‘父喪稱父，母喪稱母?！嵶⒃啤?，使人吊之辭云，某子聞某之喪，芋子使某，如何不淑！母則若云，宋蕩伯姬聞姜氏之喪，伯姬使某，如何不淑！’此問終之辭也。左傳莊公十一年‘宋大水，公使吊焉。曰，天作淫雨，害于粢盛，若之何不吊！’又襄公十四年‘衛(wèi)侯出奔齊，公使厚成叔吊于衛(wèi)曰，寡君使瘠聞君不撫社稷，而越在他竟，若之何不吊。以同盟之故，使瘠敢私于執(zhí)事曰，有君不吊，有臣不敏，君不赦宥，臣亦不帥職，增淫發(fā)泄，其若之何！’（先吊衛(wèi)君，復(fù)吊衛(wèi)諸臣。）此吊禍災(zāi)之辭也。其辭皆質(zhì)直無華，后世始敷以華辭耳。郝懿行曰‘未造，疑末造之偽?！且?。紀(jì)評曰‘四語正變分明，而分寸不茍?！玻诽茖懕径ㄗ髦碜靼?，均是。左傳僖公九年‘夷吾弱，不好弄?！抛ⅰ?，戲也?！玻刚撜Z子罕篇‘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装矅⒃弧匀f物有生而不育成者，喻人亦然?！蠒m疏曰‘此章亦以顏回早卒，孔子痛惜之，為之作譬也。’２９告，唐寫本作失，是。迷方失控，謂如華過韻緩，化而為賦之類。

　　

　　

　　

　　雜文第十四

　　智術(shù)之子，博雅之人，藻溢于辭，辭孫云唐寫本作辨盈乎氣。苑囿文情，故日新殊致１。宋玉含才，頗亦負(fù)俗，始造對問，以申其志，放懷寥廓，氣實使之趙云之作文２。及枚乘摛艷，首制七發(fā)，腴辭云構(gòu)，孫云御霓五百九十作構(gòu)夸麗風(fēng)駭。蓋七竅所發(fā)，發(fā)乎嗜欲，始邪末正，所以戒膏粱之子也３。揚雄覃趙云覃作淡思文闊，孫云御覽作閣無下業(yè)深綜述一句業(yè)深綜述，碎文璅孫云御覽作瑣語，肇為連珠，玉海作揚雄覃思文閣碎文璅語肇為連珠鈴木云案御覽玉海闊作閣玉海刪業(yè)深綜述四字其辭雖小而明潤矣４。凡此三者，孫云御覽無凡三者三字唐寫本作凡此三文文章之枝派，孫云御覽作流暇豫之末造也５。

　　自對問以后，東方朔效孫云唐寫本作效而廣之，名為客難。讬古慰志，疏而有辨。揚雄解嘲，雜以諧謔，孫云唐寫本作調(diào)回環(huán)自釋，頗亦為工。班固賓戲，含懿采之華６；崔骃達(dá)旨，吐典言之裁孫云唐寫本作式７；張衡應(yīng)間，孫云唐寫本作問鈴木云諸本皆作問密而兼雅８；崔實鈴木云黃氏原本作寔客譏，整而微質(zhì)９；蔡邕釋誨，體奧而文炳１０；景純孫云唐寫本作郭璞客傲，情見而采蔚１１；雖迭相祖述，然屬篇之高者也。至于陳思客問，辭高而理疏１２；庾敳元作凱欽改客咨，孫云唐寫本作諮 意榮而文悴元作粹朱改１３。斯類甚眾，無所取裁孫云唐寫本裁作才矣。原孫云唐寫本有夫字茲文之設(shè)，迺發(fā)憤以孫云唐寫本作而表志。身挫憑乎道勝，時屯寄于孫云唐寫本作乎情泰，莫不淵岳其心，麟鳳其采，此立本孫云唐寫本作體之大要也。

　　自七發(fā)以下，作者繼踵。觀枚氏首唱，信獨拔而偉麗矣。及傅毅七激，會清要之工１４；崔骃七依，入博雅之巧１５：張衡七辨，結(jié)采綿靡１６；崔瑗七厲，植孫云唐寫本作指義純正１７；陳思七啟，取美于孫云御覽無于字宏壯１８；仲宣七釋，致辨于事理１９。自桓麟七說以下２０，左思七諷以上２１，枝附影從，十有余家?；蛭柠惗x暌，或理粹而辭駁。觀其大抵所歸，莫不高談宮館，壯語畋孫云唐寫本作田御覽亦作田獵。窮瑰奇之服饌，極蠱媚之聲色。甘意搖骨體，楊云當(dāng)作髓孫云唐寫本作髓艷詞動孫云明抄本御覽作洞魂識，雖始之以淫侈，而孫云唐寫本無而字御覽亦無而字終之以居正２２。然諷一勸百，勢不自反。子云所謂先騁鄭衛(wèi)之聲，孫云唐寫本無先衛(wèi)之三字御覽亦無此三字曲終而奏雅孫云御覽有樂字者也２３。唯七厲孫云御覽無唯字唐寫本厲作例敘賢，歸以儒道，雖文非拔群，而意實卓爾矣２４。

　　自連珠以下，擬者間出。杜篤賈逵之曹，劉珍潘勖之輩２５，欲穿明珠，多貫魚目。可謂壽陵匍匐，非復(fù)邯鄲之步，里丑元作配謝改孫云御覽作丑捧心，不關(guān)西施孫云御覽作子之顰孫云御覽作顰矣。唯士衡運思，理趙云無運理二字新文敏，而裁章置孫云御覽作致句，廣于舊篇。豈慕朱仲孫云唐寫本作珠中四寸之珰孫云御覽作璠乎２６！夫文小易周，思閑可贍。足使義明而詞凈，事圓而音澤，磊磊趙云作落落自轉(zhuǎn)，可稱珠耳。

　　詳夫漢來雜文，名號多品。或典誥誓問２７，或覽略篇章２８，或曲操弄引２９，或吟諷謠詠３０，總括其名，并歸雜文之區(qū)；甄別其義，各入討論之域

　　贊曰：偉矣前修，學(xué)堅多孫云唐寫本作才飽３１，負(fù)文余力，飛靡弄巧。枝辭攢映，嘒若參昂。慕顰之心，于孫云唐寫本之下有徒字于字無焉祇攪。

　?。薄≡粪?，禽獸草木所聚，以喻文情豐茂也。

　　２　文選對問類首列宋玉對楚王問一首，文如下：

　　楚襄王問于宋玉曰‘先生其有遺行與，（遺行，可遺棄之行也。）何士民眾庶不譽(yù)之甚也？’宋玉對曰‘唯，然，有之。愿大王寬其罪，使得畢其辭：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國中屬而和者數(shù)千人；其為陽阿薤露，國中屬而和者數(shù)百人；其為陽春白雪，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shù)十人；引商刻羽，雜以流征，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shù)人而已。是其曲彌高，其和彌寡。故鳥有鳳而魚有鯤：鳳皇上擊九千里，絕云霓，負(fù)蒼天，翱翔乎杳冥之上；夫蕃籬之鷃，豈能與之料天地之高哉！鯤魚朝發(fā)昆侖之墟，暴鬐于碣石，暮宿于孟諸；夫尺澤之鯢，豈能與之量江海之大哉！故非獨鳥有鳳而魚有鯤也，士亦有之。夫圣人瑰意琦行，超然獨處，夫世俗之民，又安知臣之所為哉！’紀(jì)評曰‘卜居漁父已先是對問，但未標(biāo)對問之名耳。然宋玉此文，載于新序；其標(biāo)曰對問，似亦蕭統(tǒng)所題?！艖蚜壤?，謂以鳳鯤自比。之，唐寫本作文，是。

　?。场∪珪x文據(jù)藝文類聚五十七御覽五百九十輯傅玄七謨序曰‘昔枚乘作七發(fā)，而屬文之士，若傅毅，劉廣世，崔骃，李尤，桓麟，崔琦，劉梁，桓彬之徒，承其流而作之者，紛焉七激，七興，七依，七款，七說，七蠲，七舉，七設(shè)之篇。于是通儒大才馬季長張平子亦引其源其廣之。馬作七厲，張造七辨?；蛞曰执蟮蓝鴮?dǎo)幽滯，或以黜瑰奓而讬諷詠，揚輝播烈，垂于后世者，凡十有余篇。自大魏英賢迭作，有陳王七啟，王氏七釋，楊氏七訓(xùn)，劉氏七華，從父侍中七誨，并陵前而邈后，揚清風(fēng)于儒林，亦數(shù)篇焉。世之賢明，多稱七激工，余以為未盡善也。七辨似也，非張氏至思，比之七激，未為劣也。七釋僉曰妙哉，吾無間矣。碁七依之卓轢一致，七辨之纏綿精巧，七啟之奔逸壯麗，七釋之精密閑理，亦近代之所希也?！干衔乃e諸七外，尚有多篇，其著者，如崔瑗七蘇，張協(xié)七命，陸機(jī)七征，左思七諷等作。漢魏以下文人，幾無不作七。梁有七林十卷（卞景撰。）又有七林三十卷，（隋志總集類，）洋洋乎大觀矣。文選特立七之名目。李善注云‘七發(fā)者，說七事以起發(fā)太子也。猶楚辭七諫之流?！?br/>
　　彥和謂七竅所發(fā)，發(fā)乎嗜欲，始邪末正，所以戒膏梁之子也。斯解最得其義。至此體之興，章實齋文史通義詩教上云‘孟子問齊宣王之大欲，歷舉輕暖肥甘聲音采，色七林之所啟也。而或以為創(chuàng)之枚乘，忘其祖矣?！瘜O德謙六朝麗指云‘枚乘七發(fā)，近儒以孟子齊宣王章肥甘不足于口數(shù)語，謂為此體濫觴，此固探本之談矣。然征之孟子，猶不若說大人章益為符合。其中疊言我得志弗為。非枚乘之所宗與？’案枚乘七發(fā)，本是辭賦之流，其所讬始，仍應(yīng)于楚辭中求之。考楚辭大招，自‘五谷六仞’至‘不遽惕只，’言飲食之醲美，即七發(fā)‘犓牛之腴’一段所本也；自‘代秦鄭衛(wèi)’至‘聽歌撰只，’言歌舞音樂之樂，即七發(fā)‘ 龍門之桐’一段所本也；自‘朱唇皓齒’至‘恣所便只，’即七發(fā)‘使先施征舒……嬿服而御’所本也；自‘夏屋廣大’至‘鳳皇翔只，’言宮室游觀鳥獸之事，即七發(fā)‘既登景夷之臺’‘ 將為太子馴騏驥之馬’將以八月之望’諸段所本也。大招篇末言上法三王國治民安之事，即七發(fā)末首所本也。詳觀七發(fā)體構(gòu)，實與大招大致符合，與其謂為學(xué)孟子，無寧謂其變大招而成也。俞樾文體通釋敘曰‘古人之詞，少則曰一，多則曰九，半則曰五，小半曰三，大半曰七。是以枚乘七發(fā)，至七而止，屈原九歌，至九而終。不然，七發(fā)何以不六，九歌何以不八乎？若欲舉其實，則管子有七臣七主篇，可以釋七?！赣嵴f名七之故，甚是。

　　４　覃思，猶言靜思；（后漢書文苑侯瑾傳‘覃思著述。’注云‘覃，靜也?！┪拈?，當(dāng)作文閣。漢書揚雄傳贊‘雄校書天祿閣?！B珠之體，文章緣起謂肇自揚雄。陳懋仁注云‘北史李先傳“魏帝（案李先傳在北史二十七。魏帝謂明帝。）召先讀韓子連珠二十二篇。（案先傳作連珠論，陳注引此脫論字。）韓子，韓非子。書中有聯(lián)語，先列其目而后著其解，謂之連珠?！睋?jù)此，則連珠又兆韓非?！囄念惥畚迨咻d傅玄連珠序曰‘所謂連珠者，興于漢章帝之世，班固賈逵傅毅三子受詔作之。而蔡邕張華之徒又廣焉。其文體，辭麗而言言約，不指說事情，必假喻以達(dá)其旨，而覽者微悟，合于古詩勸興之義。欲使歷歷如貫珠，易睹而可悅，故謂之連珠也?！州d沈約注制旨連珠表曰‘竊聞連珠之作，始自子云，放易象論，動模經(jīng)誥。班固謂之命世，桓譚以為絕倫。連珠者，蓋謂辭句連續(xù)，互相發(fā)明，若珠之結(jié)排也，’

　　李先傳所云韓子連珠論二十二篇，今讀韓非書，并無‘連珠論’之目。按韓非子內(nèi)儲說上有七術(shù)七條，內(nèi)儲說下有六微六條，外儲說左上所舉凡六條，外儲左下所舉凡六條，外儲說右上所舉凡三條，外儲說右下所舉凡五條，計共三十三條，疑二十二為三十三之誤。（周禮天官掌皮注‘故書二為三，杜子春云當(dāng)為二?！c三，最易混淆，自古為然。）此三十三條，韓非子皆稱之曰經(jīng)，李先嫌其稱經(jīng)，故改名為論；又以其辭義前后貫注，揚雄擬之稱連珠，因名為‘連珠論?！瘍?nèi)儲謂聚其所說，皆君之內(nèi)謀；外儲言明君觀聽臣下之言行，以斷其賞罰，賞罰在彼，故曰外也。皆人君南面之術(shù)，故李先為魏帝讀之。（先以連珠論與太公兵法同讀，更可信是內(nèi)外儲說。）茲錄七術(shù)之眾端參觀篇于下：

　　觀聽不參，則誠不聞；聽有門戶，則臣壅塞。其說在侏儒之夢見寵，哀公之稱莫眾而迷，故齊人見河伯，與惠子之言亡其半也。其患在豎牛之餓叔孫，而江乙之說荊俗也。嗣公欲治不知，故使有敵，是以明主推積鐵之類，而察一市之患。持上例與揚雄陸機(jī)所作比較之，立意構(gòu)體，實相符合，孫德謙六朝麗指，謂連珠之體始于鄧析子，遠(yuǎn)在春秋時代。無厚篇云‘夫負(fù)重者患涂遠(yuǎn)，據(jù)貴者憂民離。負(fù)重涂遠(yuǎn)者，身疲而無功；在上離民者，雖勞而不治。故智者量涂而后負(fù)，明君視民而出政。’又云‘獵羆虎者不于外圂，釣鯨鯢者不于明池。何則？圂非羆虎之窟也，池非鯨鯢之泉也。楚之不溯流，陳之不東麾，長盧之不仕，呂子之蒙恥?！脆囄鲎映鰬?zhàn)國時人假讬，今之存者，又節(jié)次不相屬，掇拾重編而成。（四庫提要語。）孫氏所舉兩條，玩其文辭，不特非春秋戰(zhàn)國時人所能作，即揚雄連珠，視此為質(zhì)木，安可據(jù)以為連珠之體春秋時已有之哉。茲錄揚雄連珠二首于下：

　　揚雄連珠二首

　　臣聞明君取士，貴拔眾之所遺；忠臣薦善，不廢格之所排。是以巖穴無隱，而側(cè)陋章顯也。臣聞天下有三樂，有三憂焉。陰陽和調(diào)，四時不忒，年谷豐遂，無有夭折，災(zāi)害不生，兵戎不作，天下之樂也。圣明在上，祿不遺賢，罰不偏罪，君子小人，各處其位，眾臣之樂也。吏不茍暴，役賦不重，財力不傷，安土樂業(yè)，民之樂也。亂則反焉，故有三憂。

　?。怠x語二‘優(yōu)施曰，我教茲暇豫事君?！f昭注‘暇，閑也；豫，樂也?！丁|方朔答客難，揚雄解嘲，班固答賓戲，文選標(biāo)為設(shè)論類；宋玉對楚王問為對問類。文選標(biāo)目多可議，此亦其一也。茲錄答客難解嘲二篇于后。答賓戲以下則不遍全錄。

　　漢書東方朔傳：朔上書陳農(nóng)戰(zhàn)彊國之計，因自訟獨不得大官，欲求試用；其言專商鞅韓非之語也。指意放蕩，頗復(fù)詼諧，辭數(shù)萬言，終不見用。朔因著論，設(shè)客難己，用位卑以自慰諭，其辭曰：客難東方朔曰，蘇秦張儀，一當(dāng)萬乘之主，而都卿相之位，澤及后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術(shù)，慕圣人之義，諷誦詩書百家之言，不可勝數(shù)，著于竹帛，唇腐齒落，服膺而不釋，好學(xué)樂道之效，明白甚矣。自以智能海內(nèi)無變，則可謂博聞辯智矣。然悉力盡忠以事圣帝，曠日持久，官不過侍郎，位不過執(zhí)戟，意者尚有遺行邪；同胞之徒，無所容居，其故何也？

　　東方先生喟然長息，仰而應(yīng)之曰，是固非子之所能備也，彼一時也，此一時也，豈可同哉！夫蘇秦張儀之時，周室大壞，諸侯不朝，力政爭權(quán)，相禽以兵，并為十二國，未有雌雄，得士者彊，失士者亡，故談?wù)f行焉。身處尊位，珍寶充內(nèi)，外有廩倉，澤及后世，子孫長享。今則不然，圣帝流德，天下震懾，諸侯賓服，連四海之外以為帶，安于覆盂，動猶運之掌，賢不肖何以異哉，遵天之道，順地之理，物無不得其所，故綏之則安，動之則苦，尊之則為將，卑之則為虜，抗之則在青云之上，抑之則在深泉之下，用之則為虎，不用則為鼠，雖欲盡節(jié)效情，安知前后。夫天地之大，士民之眾，竭精談?wù)f，并進(jìn)輻湊者，不可勝數(shù)，悉力慕之，困于衣食，或失門戶。使蘇秦張儀與仆并生于今之世，曾不得掌故，安敢望常侍郎乎。故曰時異事異。雖然，安可以不務(wù)修身乎哉！

　　

　　詩曰‘鼓鐘于宮，聲聞于外?！Q鳴于九皋，聲聞于天?！埬苄奚恚位疾粯s。太公體行仁義，七十有二，迺設(shè)用于文武，得信厥說，封于齊，七百歲而不絕。此士所以日夜孳孳，敏行而不敢怠也。譬若□鸰，飛且鳴矣。傳曰‘天下不為人之惡寒而輟其冬，地不為人之惡險而輟其廣，君子不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煊谐６?，地有常形，君子有常行，君子道其常，小人計其功。詩云‘禮義之不愆，何恤人之言?！试弧燎鍎t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冕而前旒，所以蔽明；黈纊充耳，所以塞聰，明有所不見，聰有所不聞舉大德，赦小過，無求備于一人之義也。枉而直之，使自得之；優(yōu)而柔之。使自求之；揆而度之，使自索之。蓋圣人之教化如此，欲自得之，自得之則敏且廣矣。今世之處士，魁然無徒，廓然獨居，上觀許由，下察接輿，計同苑蠡，忠合子胥，天下和平，與義相扶，寡耦少徒，固其宜也。子何疑于我哉！若夫燕之用樂毅，秦之任李斯，酈食其之下齊，說行如流，曲從如環(huán)，所欲必得，功若丘山，海內(nèi)定，國家安，是遇其時也。子又何怪之邪！語曰‘以管窺天，以蠡測海，以莛撞鐘，’豈能通其條貫，考其文理，發(fā)其音聲哉。繇是觀之，譬猶鼱鼩之襲狗，孤豚之咋虎，至則靡耳，何功之有。今以下愚而非處士，雖欲勿困，固不得已，此適足以明其不知權(quán)變而終或于大道也。

　　漢書揚雄傳：哀帝時，丁傅董賢用事，諸附離之者，或起家至二千石。時雄方草創(chuàng)太玄，有以自守，泊如也?；颉跣垡孕邪祝劢庵?，號曰解□。其辭曰：

　　客□揚子曰，吾聞上世之士，人綱人紀(jì)，不生則已，生則上尊人君，下榮父母，析人之珪，儋人之爵，懷人之符，分人之祿，紆青□紫，朱丹其轂。今子幸得遭明盛之世，處不諱之朝，與群賢同行，歷金門，上玉堂有日矣；曾不能畫一奇，出一策，上說人主，下談公卿，目如燿星，舌如電光，壹從壹衡，論者莫當(dāng)，顧而作太玄五千文，支葉扶疏，獨說十余萬言，深者入黃泉，高者出蒼天，大者含元氣，纖者入無倫，然而位不過侍郎，擢才給事黃門，意者玄得無尚白乎，何為官之拓落也？

　　揚子笑而應(yīng)之曰，客徒欲朱丹吾轂，不知一跌將赤吾之族也。往者周罔解結(jié)，群鹿?fàn)幰?，離為十二，合為六七，四分五剖，并為戰(zhàn)國。士無常君，國亡定臣，得士者富，失士者貧，矯翼厲翮，恣意所存，故士或自盛以橐，或鑿壞以遁。是故騶衍以頡亢而取世資，孟軻雖連蹇，猶為萬乘師。今大漢左東海，左渠搜，前番禺，后陶涂，東南一尉，西北一候，徽以糾墨，制以質(zhì)鈇，散以禮，樂，風(fēng)以詩書，曠以歲月，結(jié)以倚廬。天下之士，雷動云合，魚鱗雜襲，咸營于八區(qū)，家家自以為稷契，人人自以為咎繇，戴縰垂纓而談?wù)?，皆擬于阿衡，五尺童子，羞比晏嬰與夷吾。當(dāng)涂者升青云，失路者委溝渠，旦握權(quán)則為卿相，夕失勢則為匹夫，譬若江湖之雀，勃解之鳥，乘雁集不為之多，雙鳧飛不為之少。昔三仁去而殷墟，二老歸而周熾，子胥死而吳亡，種蠡存而粵伯，五羖入而秦喜，樂毅出而燕懼，范睢以折摺而危穣侯，蔡澤雖噤吟而笑唐舉，故當(dāng)其有事也，非蕭曹子房平勃樊霍則不能安；當(dāng)其亡事也，章句之徒，相與坐而守之，亦亡所患。故世亂則圣哲馳鶩而不足，世治則庸夫高枕而有余。

　　

　　夫上世之士，或解縛而相，或釋褐而傳，或倚夷門而笑，或棋江潭而漁，或七十說而不遇，或立談間而封侯，或枉千乘于陋巷，或擁帚彗而先驅(qū)。是以士頗得信其舌而奮其筆，窒隙蹈瑕而無所詘也。當(dāng)今縣令不請士，郡守不迎師，群卿不揖客，將相不俛眉；言奇者見疑，行殊者得辟，是以欲談?wù)呔砩喽搪暎姓邤M足而投跡，鄉(xiāng)使上世之士處乎今，策非甲科，行非孝廉，舉非方正，獨可抗疏時道是非，高得待詔，下觸聞罷，又安得青紫！且吾聞之：炎炎者滅，隆隆者絕，觀雷觀火，為盈為實，天收其聲，地藏其熱，高明之家，鬼瞰其室，攫拏者亡，默默者存，位極者宗危，自守者身全。是故知玄知默，守道之極，爰清爰靜，游神之廷，惟寂惟漠，守德之宅，世異事變，人道不殊，彼我易時，未知何如。今子乃以鴟梟而笑鳳皇，執(zhí)蝘蜓而□龜龍，不亦病乎！子徒笑我玄之尚白，吾亦笑子之病甚，不遭臾跗扁鵲，悲夫！

　　

　　客曰，然則靡玄無所成名乎，范蔡以下，何必玄哉！揚子曰，范睢，魏之亡命也，折脅拉髂，免于徽索，翕肩蹈背，扶服入橐，激卬萬乘之主，界涇陽，抵穣侯而代之，當(dāng)也。蔡澤，山東之匹夫也，頜頤折頞，涕流沫，西揖彊秦之相，溢其咽，炕其氣，拊其背而奪其位，時也。天下已定，金革已平，都于雒陽，婁敬委輅脫挽，掉三寸之舌，建不拔之策，舉中國徙之長安，適也。五帝垂典，三王傳禮，百世不易，叔孫通起于枹鼓之間，解甲投戈，遂作君臣之儀，得也。甫刑靡敝，秦法酷烈，圣漢權(quán)制，而蕭何造律，宜也。故有造蕭何律于唐虞之世，則悖矣。有作叔孫通儀于夏殷之時，則惑矣。有建婁敬之策于成周之世，則繆矣。有談范蔡之說于金張許史之間，則狂矣。夫蕭規(guī)曹隨，留侯畫策，陳平出奇，功若泰山，響若阺隤，唯其人之贍智哉，亦會其時之可為也。故為可為于可為之時則從，為不可為于不可為之時則兇。夫藺先生收功于章臺，四皓采榮于南山，公孫創(chuàng)業(yè)于金馬，驃騎發(fā)跡于祁連，司馬長卿竊訾于卓氏，東方朔割名于細(xì)君，仆誠不能與此數(shù)公者并，故默獨守吾太玄。

　?。贰〈摅S達(dá)旨，見后漢書本傳。本傳曰‘骃年十三，能通詩易春秋，博學(xué)有偉才，盡通古今訓(xùn)詁百家之言，善屬文。少游太學(xué)，與班固傅毅同時齊名，常以典籍為業(yè)，未皇仕進(jìn)之事。時人或譏其太玄靜，將以后名失實，骃擬揚雄解嘲作達(dá)旨以答焉?！浮埡鈶?yīng)間，見后漢書本傳。李賢注引衡集云‘觀者余去史官，五載而復(fù)還，非進(jìn)取之勢也。唯衡內(nèi)識利鈍，操心不改，或不我知者，以為失志矣，用為間余。（間，非也。）余應(yīng)之以時有遇否，性命難求，因茲以露余誠焉。名之應(yīng)間云?！埂】妥I，應(yīng)作答譏。崔實傳，實所著碑，論，箴，銘，答，七言，祠文，表記，書凡十五篇。答，即此答譏也。藝文類聚十五載答譏文。

　?。保安嚏哚屨d，見后漢書本傳。本傳云‘桓帝時，中常侍徐璜左悺等五侯擅恣，聞邕善鼓琴，遂白天子，□陳留太守督促發(fā)遺。邕不得已，行到偃師，稱疾而歸。閑居玩古，不交當(dāng)世，感東方朔客難，及揚雄班固崔骃之徒，設(shè)疑以自通，乃斟酌群言，韙其是而矯其非，作釋誨以戒厲云爾?！保本凹?，應(yīng)改郭璞，唐寫本是。客傲，見晉書本傳。本傳云‘璞既好卜筮，縉紳多笑之；又自以才高位卑，乃著客傲。’１２文選張景陽雜詩注廣絕交論注引陳思辯問，疑客問當(dāng)作辯問。文佚無考。（僅存‘君子隱居，以養(yǎng)真也，游說之士，星流電耀’數(shù)語。）

　?。保斥讛?，（五來切。）字子嵩，晉書有傳?？妥韶?１４傅毅七激，載藝文類聚五十七。

　　１５崔骃七依，殘佚，全后漢文輯得九條。

　　１６張衡七辯，殘佚，全后漢文輯得十條。

　?。保反掼テ邊枺瑩?jù)本傳應(yīng)作七蘇。李賢注曰‘瑗集載其文，即枚乘七發(fā)之流?！鬂h文自北堂書鈔一百三十五輯得‘加以脂粉。潤以滋澤’兩句。又案傅玄七謨序，七厲乃馬融所作，此或彥和誤記。

　　１８陳思七啟，見文選。其序曰‘昔枚乘作七發(fā)，傅毅作七激，張衡作七辯，崔骃作七依，辭各美麗，余有慕之焉，遂作七啟，并命王粲作焉?！保雇豸悠哚?，殘佚，全后漢文輯得十三條。

　?。玻盎各肫哒f，殘佚，全后漢文輯得五條。２１左思七諷，佚。文選齊安陸王碑文注引左思七略‘闿甲第之廣袤，建云陛之嵯峨?！呗裕?dāng)作七諷。指瑕篇云‘左思七諷，說孝而不從，反道若斯，余不足觀矣?！^文麗而義暌也。

　?。玻灿^此數(shù)語，益信七之源于大招。大招取招魂而擴(kuò)充之，已稍流于淫麗，漢魏撰七諸公，更極淫麗，使人厭惡。黃叔琳曰‘凡此數(shù)子，總難免屋上架屋之譏。七體如子厚晉問，對問則退之進(jìn)學(xué)解，體制仍前，而詞義超越矣?！钤斞a(bǔ)正曰‘文選張衡南都賦“侍者蠱媚。”善注“蠱已見西京賦。”案西京賦“妖蠱艷夫夏姬，”善注“左氏傳子產(chǎn)曰，在周易，女惑男謂之蠱。蠱媚也?！庇謴埡馑夹x，“咸姣麗以蠱媚。”’２３漢書司馬相如傳贊‘相如雖多虛辭濫說，然要其歸，引之于節(jié)儉，此亦詩之風(fēng)諫何異。揚雄以為靡麗之賦，勸百而風(fēng)一；猶騁鄭衛(wèi)之聲，曲終而奏雅，不已戲乎！’（謂揚雄之論，過輕相如也。史記司馬相如傳太史公曰云云，與此同。史公書不應(yīng)引揚雄語，自無待辯，史公贊中本無‘揚雄以為’至‘不已戲乎’一段。班固取史贊自‘春秋推見至隱’至‘風(fēng)諫何異，’補(bǔ)綴揚雄說于后，作為漢書相如贊，妄人見漢書有揚雄語，乃取以補(bǔ)史記，而不自知其大謬也。）

　　２４七厲，當(dāng)作七蘇。即上所謂‘植義純正’也。

　?。玻刀藕V連珠，佚，全后漢文輯得‘能離光明之顯，長吟永嘯’十字。賈逵連珠，佚，全后漢文輯得‘夫君人者不飾不美，不足以一民’十三字。后漢文苑傳劉珍著誄，頌，連珠凡七篇。珍連珠佚。潘勖連珠，藝文類聚五十七載其文。錄如下：

　　臣聞媢上以布利者，臣之常情，主之所患；忘身以憂國者，臣之所難，主之所愿。是以忠臣背利而脩所難，明主排患而獲所愿。

　　２６唐寫本無運理二字，似非。文選載陸機(jī)演連珠五十首。（劉孝標(biāo)注，）茲選錄數(shù)首。

　　臣聞世之所遺，未為非寶；主之所珍，不必適治。是以俊乂之藪，希蒙翹車之招；金碧之巖，必辱鳳舉之使。

　　臣聞積實雖微，必動于物；崇虛雖廣，不能移心。是以都人冶容，不悅西施之影；乘馬班如，不輟太山之陰。

　　臣聞尋煙染芬，薰息猶芳；征音錄響；操終則絕。何則？垂于世者可繼，止乎身者難結(jié)。是以玄晏之風(fēng)恒存，動神之化已滅。

　　臣聞圖形于影。未盡纖麗之容；察火于灰，不睹洪赫之烈。是以問道存乎其人，觀物必造其質(zhì)。列仙傳‘朱仲者，會稽人也。常于會稽市上販珠。魯元公主以七百金從仲求珠。仲乃獻(xiàn)四寸珠，送置于闕即去。’２７說文丌部‘典，五帝之書也。從冊在丌上，尊閣之也。莊都說，典，大冊也?！袝袌虻渌吹?，周書有程典寶典本典。揚雄劇秦美新曰‘宜命賢哲作帝典一篇，舊三為一襲，（李善注，言足舊二典而成三典也。）以示來人，摛之罔極?！垡源宋谋榷?，是為稱典之始，惟未以名篇耳。班固典引序曰‘ 伏惟相如封禪，靡而不典，揚雄美新，典而亡實，……竊作典引一篇?！钌谱⒁嚏咴弧湟撸?。典者，常也，法也；引者伸也，長也。尚書疏“堯之常法，謂之堯典，”漢紹其緒，伸而長之也?！藶橐缘涿?。后漢文苑李尤傳，尤所著有典，是當(dāng)時文士固有作典者矣。文體通釋曰‘誥者，古通作告，告也，覺也。劉熙曰“上敕下曰告，使覺悟知己意也?！币自弧昂笠允┟a四方。”周官“大祝作六辭，以通上下親疏遠(yuǎn)近；三曰誥?！薄笆繋熚褰?，二曰誥，用之于會同。”源出商書湯誥（見史記殷本紀(jì)，）仲虺之誥。（左傳宣十二，襄十四三十，墨子非命，荀子堯問，呂氏春秋驕恣引，虺蓋奉王命誥?；驌?jù)偽書，謂下以告上，非。）流有周書諸誥，漢張衡作東巡誥，及晉夏侯湛昆弟誥。劉宋顏延之庭誥?！恼戮壠稹a，漢司隸馮衍作德誥?！瘩T衍作德誥，已缺佚。

　　文體通釋‘誓者，約束也，謹(jǐn)也，束軍眾使謹(jǐn)也。毛詩傳曰“師旅能誓?！敝芄佟笆繋熚褰洌辉皇?，用之于軍旅。”又不涉軍旅而束謹(jǐn)，亦為誓也。主于約束身心，誡言示謹(jǐn)。源出禹誓（墨子兼愛下引。）流有甘誓，湯誓，周書諸誓。晉惠公韓誓，句踐誓眾及鮑叔塞道誓；漢郅惲誓眾，苻秦王猛渭原誓。又湯與諸侯誓，（見逸周書殷祝。）周公誓命（左傳文十八。）及趙鞅鐵誓?！恼戮壠稹?，漢蔡邕作艱誓?！瘑?，如漢武帝元光元年‘詔賢良曰……受策察問’之問。文選有策問類。文體通釋曰‘策問者，箸詞于策，以諮問賢才也。主于詢言諮事，制詔試學(xué)。源出漢文策賢良文學(xué)詔。流有武帝策賢良制，晉陸機(jī)為武帝策秀才文。文選列策秀才文?！玻赣[，未詳。漢來雜文，當(dāng)有以覽名篇者。呂氏春秋有八覽。隋志子類儒家有要覽，正覽，雜家有宜覽，皇覽等。文體通釋曰‘略者，經(jīng)略土地也，法也，約要也，得約要之法而經(jīng)略之者也。主于簡舉經(jīng)猷，概陳要法，源出六韜兵略篇。（案六韜偽書，不如舉淮南要略篇。）流有劉歆七略，晉鄒堪周易統(tǒng)略，梁阮孝緒文字集略?！f文竹部‘篇，書也?！瘽h書藝文志有史籀篇，（周時史官教學(xué)童書。）蒼頡篇，（李斯作。）爰?xì)v篇，（趙高作。）博學(xué)篇，（胡毋敬作。）凡將篇。（司馬相如作。）急就篇，（史游作。）元尚篇，（李長作。）訓(xùn)纂篇，（揚雄作。）然皆屬記文字之書，似非彥和所指，當(dāng)別有以篇名文者。章，詳下章表篇。

　?。玻刮捏w通釋曰‘曲者，屈不直也，行也，屈折委曲而行其歌也；亦謂之行，行亦曲也，歌曲之行若步趨也。（案禮記間傳篇‘三曲而□’注‘一舉聲而三折也?！瘽h樂府曲有平清瑟三調(diào)，合以楚調(diào)為相和調(diào)。主于構(gòu)象寫聲，詰屈而能伸，騰趨而不徑。源出師曠陽春白雪曲。（宋玉笛賦目。后人稱帝王樂歌為曲，非本名；古樂歌亦與稱曲者異體。）流有漢樂府琴笛鐃挽等曲?！?br/>
　　文體通釋曰‘操者，持也，人所執(zhí)持之志也。自顯志操之琴曲也?；缸T曰“窮則獨善其身而不失其操。”應(yīng)劭曰“其遇閉塞憂愁而作，命其曲曰操。操者，言遇災(zāi)遭害困厄窮迫，雖怨恨失意，猶守禮義，不懼不懾，樂道而不失其操者也?！敝饔谑銓懼静伲~意堅凝。原出許由箕山操。流有伯奇履霜操，孔子猗蘭龜山將歸三操，伯牙水仙操，沐犢子雉朝飛操，商陵牧子別鶴操，及太王岐山操，文王拘幽操，周公越裳操?！?br/>
　　文選王褒洞簫賦‘時奏狡弄。’注‘弄，小曲也。’馬融長笛賦‘聽簉弄者?！ⅰr弄，蓋小曲也?！?br/>
　　文體通釋曰‘引者，開弓也，導(dǎo)也，長也；歌曲之導(dǎo)引而長者若引弓也。一曰，引與廞通。廞，興也，猶詩之興。主于開導(dǎo)憂思，長嘆而不怨。源出楚樊姬烈女引。流有魯伯妃引，魯次室貞女引，衛(wèi)女思?xì)w引，楚商梁霹靂引，樗里牧恭走馬引，樗里子高妻箜篌引。（統(tǒng)號九引。）漢以來樂府?dāng)M作者甚多?！常搬屆寴菲鳌?，嚴(yán)也。其聲本出于憂愁，故其聲嚴(yán)肅，使人聽之凄嘆也。’穆天子傳三‘西王母之山還歸，丌口世民作憂以吟曰“比徂西土，爰居其野，虎豹為群，于鵲與處，（于讀曰烏。）嘉命不遷，我惟帝女。（帝，天帝也。）天子大命而不可稱，顧世民之恩，流涕芔隕。吹笙鼓簧，中心翔翔，世民之子，唯天之望?！薄S，如韋孟諷諫詩。諷與風(fēng)通。文選甘泉賦注‘不敢正言謂之諷。’

　　文體通釋曰‘謠者，省作(上月下言)，徒歌也，詩歌之不合樂者也。爾雅曰“徒歌謂之謠?！泵妭髟弧扒蠘吩桓?，徒歌曰謠?！敝饔谟懈型礁?，動得天趣。源出余謠，大謠，中謠，小謠，（尚書大傳目。）康衢童謠。流有丙之晨童謠，漢邪徑謠，（見五行志。）晉夏侯湛寒苦謠，長夜謠，及周穆使宮樂為黃池謠，西王母白云謠?！仯缦暮钫侩x親詠，謝安洛生詠。（世說新語雅量篇）鄭注禮記檀弓陶斯詠曰‘詠，謳也?！x‘詠，歌詠也。郁陶情轉(zhuǎn)暢，故曰歌詠之也。’３１凡此十六名，雖總稱雜文，然典可入封禪篇，誥可入詔策篇，誓可入祝盟篇，問可入議對篇，曲操弄引吟諷謠詠可入樂府篇；章可入章表篇；所謂‘各入討論之域’也。（覽，略，篇，或可入諸子篇。）

　?。常捕?，唐寫本作才，是。

　　

　　

　　

　　諧隱第十五鈴木云嘉靖本王本岡本隱作讔燉本亦同

　　芮良夫之詩云：自有肺腸，俾民卒狂１。夫心險如山，口壅若川，怨怒之情不一，歡謔之言無方。昔華元棄甲，城者發(fā)睅目之謳；臧紇喪師，國人造侏儒之歌；并嗤戲形貌，內(nèi)怨為俳也２；又蠶蟹鄙諺，貍首淫哇，茍可箴戒，載于禮典３。故知諧辭讔言，亦無棄矣。

　　諧之言皆也。辭淺會俗，皆悅笑也。昔齊威元作宣許改酣樂，而淳于說甘酒４；楚襄宴集，而宋玉賦好色５；意在微諷，有足觀者。及優(yōu)旃之諷漆城，優(yōu)孟之諫葬馬，并譎辭飾說，抑止昏暴。是以子長編史，列傳滑稽，以其辭雖傾回，意歸義正也６。但本體不雅，一作雜其流易弊。于是東方枚皋，哺糟啜醨，無所匡正，而詆嫚媟元作媒謝改弄，故其自稱為賦，迺亦俳也。見視如倡，亦有悔矣７。至魏文元作大因俳說以著笑元作茂孫改書，薛綜憑宴會而發(fā)嘲調(diào)，雖抃推疑誤席，而無益時用矣８。然而懿文之士，未免枉轡；潘岳丑婦之屬，束皙賣餅之類，尤而一作相效之，蓋以百數(shù)９。魏晉滑稽，盛相驅(qū)扇，遂乃應(yīng)玚之鼻，方于盜削卵；張華之形，比乎握舂杵。曾是莠言，有虧德音，豈非溺者之妄笑，元作茂朱改胥靡之狂歌歟１０！

　　讔者，隱也；遯辭以隱意，譎譬以指事也１１。昔還社元作楊求拯元作極于楚師，喻眢井而稱麥曲１２；叔儀乞糧于魯人，歌佩玉而呼庚癸１３；伍舉刺荊王以大鳥１４，齊客譏薛公以海魚１５，莊姬讬辭于龍尾１６，臧文謬書于羊裘，隱語之用，被于紀(jì)傳１７。大者興治濟(jì)身，其次弼違曉惑。蓋意生于權(quán)譎，而事出于機(jī)急，與夫諧辭，可相表里者也。漢世隱書十有八篇，歆固編文，錄之歌末１８。昔楚莊齊威，性好隱語。至東方曼倩，尤巧辭述。但謬辭詆戲，無益規(guī)補(bǔ)１９。自魏代以來，頗非俳優(yōu)，而君子嘲一本無嘲字鈴木云梅本子嘲二字用夾注隱，化為謎語。謎也者，回互其辭，使昏迷也２０?；蝮w目文字２１，或圖象品物２２，纖巧以弄思，元作忠謝改淺察以炫辭，義欲婉而正，辭欲隱而顯。荀卿蠶賦，已兆其體２３；至魏文陳思，約而密之，高貴鄉(xiāng)公，博舉品物，雖有小巧，用乖遠(yuǎn)大２４。夫觀古之為隱，理周要務(wù)，豈為童稚之戲謔，搏髀而抃笑哉！然文辭之有諧讔，譬九流之有小說２５。蓋稗官所采，以廣視聽，若效而不已，則髡袒而入室，旃孟之石交乎２６！

　　贊曰：古之嘲隱，振危釋憊。雖有絲麻，無棄菅蒯２７。會義適時，頗益諷１　毛詩大雅桑柔序‘桑柔，芮伯刺厲王也?！x曰‘文元年左傳引此曰：周芮良夫之詩曰“大風(fēng)有隧?！鼻抑軙熊橇挤蛑至挤蛞??！粥嵐{‘自有肺腸，行其心中之所欲，乃使民盡迷惑也?！病　畠?nèi)怨為俳’俳，當(dāng)作誹。放言曰謗，微言曰誹。內(nèi)怨，即腹誹也。彥和之意，以為在上者肆行貪虐，下民不敢明謗，則作為隱語，以寄怨怒之情；故雖嗤戲形貌而不棄于經(jīng)傳，與后世莠言嘲弄，不可同日語也。左傳宣公二年，鄭伐宋，宋師敗績，囚華元。宋人贖華元于鄭。半入，華元逃歸。宋城，華元為植巡功。城者謳曰：‘睅其目，皤其腹，棄甲而復(fù)；于思于思，棄甲復(fù)來！’使其驂乘謂之曰‘牛則有皮，犀兕尚多，棄甲則那？’役人又曰‘從其有皮，丹漆若何？’

　　左傳襄公四年，臧紇救鄫，侵邾，敗于狐駘。國人誦之曰：‘臧之狐裘，敗我于狐駘；我君小子，侏儒是使，侏儒侏儒，使我敗于邾?！场《Y記檀弓‘成人有其兄死而不為衰者，聞子皋將為成宰，遂為衰。成人曰：“蠶則績而蟹有匡；范則冠而蟬有緌；兄則死而子皋為之衰?！薄?br/>
　　又‘孔子之故人曰原壤，其母死，夫子助之沐槨。原壤登木曰：久矣，予之不讬于音也！歌曰，“貍首之班然！執(zhí)女手之卷然！”’４　史記滑稽列傳‘齊威王之時，喜隱，好為淫樂長夜之飲，沈湎不治?！镁坪髮m。召淳于髡賜之酒。問曰“先生能飲幾何而醉？”對曰“臣飲一斗亦醉，一石亦醉?！蓖踉??！跋壬嬕欢范恚瑦耗茱嬕皇?？其說可得聞乎？”髡曰“日暮酒闌，合尊促坐；男女同席，履舄交錯；杯盤狼藉。堂上燭滅；主人留髡而送客，羅襦襟解，微聞薌澤；當(dāng)此之時，髡心最歡，能飲一石。故曰，酒極則亂，樂極則悲；萬事盡然，言不可極，極之而衰?！币灾S諫焉。齊王曰“善！”乃罷長夜之飲?！怠∷斡竦峭阶雍蒙x并序（文選。）

　　大夫登徒子侍于楚王，短宋玉曰‘玉為人體貌閑麗，口多微辭，又性好色。愿王勿與出入后宮。’王以登徒子之言問宋玉。玉曰‘體貌閑麗，所受于天也；口多微辭，所學(xué)于師也；至于好色臣無有也?！踉弧璨缓蒙嘤姓f乎？有說則止，無說則退?！裨弧煜轮讶?，莫若楚國；楚國之麗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東家之子。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然此女登墻窺臣三年，至今未許也。登徒子則不然。其妻蓬頭攣耳，齞唇歷齒，旁行踽僂，又疥且痔。登徒子悅之，使有五子。王孰察之，誰為好色者矣？’

　　是時秦章華大夫在側(cè)，因進(jìn)而稱之曰‘今夫宋玉盛稱鄰之女以為美色，愚亂之邪臣，自以為守德，謂不如彼矣。且夫南楚窮巷之妾，焉足為大王言乎！若臣之陋目所曾睹者，未敢云也?！踉弧嚍楣讶苏f之?！蠓蛟弧?！唯！臣少曾遠(yuǎn)游，周覽九土，足歷五都，出咸陽，熙邯鄲，從容鄭衛(wèi)溱洧之閑。是時向春之末，迎夏之陽，鸧鹒喈喈，群女出桑。此郊之姝，華色含光，體美容冶，不待飾裝。臣觀其麗者，因稱詩曰，“遵大路兮攬子袪，贈以芳華辭甚妙?！庇谑翘幾踊腥粲型粊?，忽若有來而不見，意密體疏，俯仰異觀，含喜微笑，竊視流眄。復(fù)稱詩曰，“寤春風(fēng)兮發(fā)鮮榮，潔齋俟兮惠音聲，贈我如此兮，不如無生?！币蜻w延而辭避。蓋徒以微辭相感動，精神相依憑，目欲其顏，心顧其義，揚詩守禮，終不過差，故足稱也?！谑浅醴Q善。宋玉遂不退。李善注曰‘此賦假以為辭，諷于媱也?！丁∈酚浕袀鳌畠?yōu)旃者，秦倡侏儒也。善為笑言，然合于大道。二世立，欲漆其城。優(yōu)旃曰“善！主上雖無言，臣固將請之。漆城雖于百姓愁費，然佳哉！漆城蕩蕩，寇來不能上；即欲就之，易為漆耳。顧難為蔭室?！庇谑嵌佬χ?，以其故止?！?br/>
　　‘優(yōu)孟者。故楚之樂人也。長八尺，多辯，常以談笑諷諫。楚莊王之時，有所愛馬死，使群臣喪之，欲以棺槨大夫禮葬之。左右爭之以為不可。王下令曰“有敢以馬諫者罪至死?！眱?yōu)孟聞之，入殿門，仰天大哭。王驚而問其故。優(yōu)孟曰“馬者，王之所愛也，以楚國堂堂之大，何求不得，而以大夫禮葬之！薄，請以人君禮葬之?！蓖踉弧昂稳?？”對曰“臣請以雕玉為棺，文梓為槨，楩楓豫章為題湊，發(fā)甲卒為穿壙，老弱負(fù)土，齊趙陪位于前，韓魏翼衛(wèi)其后。廟食太牢，奉以萬戶之邑，諸侯聞之，皆知大王賤人而貴馬也。王曰“寡人之過，一至此乎，為之柰何？”優(yōu)孟曰“請為大王六畜葬之，以壟灶為槨，銅歷為棺，齎以姜棗，薦以木蘭，祭以粳稻，衣以火光，葬之于人腹腸?！庇谑峭跄耸挂择R屬太官，無令天下久聞也?！?br/>
　　史記索隱‘滑謂亂也；稽同也。以言辯捷之人，言非若是，說是若非，能亂同異也。楚辭云“將突梯滑稽，如脂如韋?！贝藓圃啤盎艄?，稽，流酒器也。轉(zhuǎn)注吐酒，終日不已，言出口成章，詞不窮竭，若滑稽之吐酒?！惫蕮P雄酒賦云“鴟夷滑稽，腹大如壺，盡日盛酒，人復(fù)籍沽”是也。又姚察云“滑稽，猶俳諧也。滑，讀如字，稽，音計也。以言諧語滑利，其知計疾出，故云滑稽也?！薄贰h書東方朔傳‘上令倡監(jiān)榜郭舍人。舍人不勝痛，呼譽(yù)。朔笑之曰“咄！口無毛，聲謷謷。尻益高?！鄙崛隧Ｔ弧八飞迷g欺天子從官，當(dāng)棄市?！鄙蠁査泛喂试g？之對曰“臣非敢詆之，迺與為隱耳。”上曰“隱云何？”朔曰“夫口無毛者，狗竇也；聲謷謷者，烏哺鷇也；尻益高者，鶴俛啄也?！鄙崛瞬环?，因曰“臣愿復(fù)問朔隱語，不知亦當(dāng)榜?！奔赐秊橹C語曰“令壺齟，老柏涂，伊優(yōu)亞，狋吽牙，何謂也？”朔曰“令者，命也；壺者，所以盛也；齟者，齒不正也；老者，人所敬也；柏者，鬼之廷也；涂者，漸洳徑也；伊優(yōu)亞者，辭未定也；狋吽牙者，兩犬爭也。”舍人所問，朔應(yīng)聲輒對，變詐□出，莫能窮者?！?

　　枚皋傳‘皋不通經(jīng)術(shù)，詼笑類俳倡，為賦頌好嫚?wèi)颍怨实脣r黷貴幸，比東方朔郭舍人等。皋賦辭中，自言為賦不如相如，又言為賦，迺俳見視如倡，自悔類倡也。故其賦有詆諆東方朔，又自詆諆。其文骫骳，曲隨其事，皆得其意?！复思磸┖退^詆嫚媟弄無益時用者，故班固謂‘朔與枚皋郭舍人俱在左右，詼啁而已?！浮∥褐疚牡奂o(jì)未言其著笑書，裴松之注最為富博，亦未言及，隋志不著錄，諸類書亦無引之者，未知何故。魏文同時有邯鄲淳，撰笑林三卷。（隋唐志同。）馬國翰輯得一卷。（玉函山房輯佚書卷七十六。）茲錄數(shù)則于下，魏文笑書，當(dāng)亦此類也。

　　漢世有老人，無子，家富，性儉嗇，惡衣疏食，食侵晨而起，侵夜而息，營理產(chǎn)業(yè)，聚斂無厭，而不敢自用?；蛉藦闹筘ふ撸坏靡讯雰?nèi)，取錢十，自堂而出，隨步輒減，比至于外，才余半在。閉目以授乞者。尋復(fù)囑云‘我傾家贍君，慎勿他說，復(fù)相效而來。’老人俄死，田宅沒官，貨財充于內(nèi)帑矣。傖人欲相共吊喪，各不知儀。一人言粗習(xí)，謂同伴曰‘汝隨我舉止。’既至喪所，舊習(xí)者在前伏席上，余者一一相髡于背。為首者以足觸詈曰‘癡物！’諸人亦為儀當(dāng)爾，各以足相踏曰‘癡物?！詈笳呓⒆?，亦踏孝子而曰‘癡物。’

　　有癡□，婦翁死，婦教以行吊禮。于路值水，乃脫襪而渡，惟遺一襪。又睹林中鳩鳥云‘□鴣，□鴣，’而私誦之，都忘吊吳志薛綜傳‘西使張奉，于權(quán)前列尚書闕澤姓名以嘲澤，澤不能答。綜下行酒，因勸酒曰“蜀者何也？有犬為獨，無犬為蜀，橫目茍身，蟲入其腹?！狈钤弧安划?dāng)復(fù)列君吳耶？”綜應(yīng)聲曰，“無口為天，有口為吳，君臨萬邦，天子之都?！庇谑潜娮残?，而奉無以對。’

　　推，當(dāng)是帷字之誤，抃帷席，即所謂眾坐喜笑也。

　?。埂⊥鬓\，猶言枉道。潘岳丑婦，其說未聞。

　　束皙有勸農(nóng)及餅諸賦，勸農(nóng)賦殘缺，茲節(jié)錄餅賦如下：

　　于是火盛湯涌，猛氣蒸作；攘衣振掌，握搦拊搏；面彌離于指端；手縈回而交錯；紛紛馺馺，（當(dāng)作駮駮。）星分雹落?；\無迸肉，餅無流面；姝偷咧敕，薄而不綻；雋雋和和，□色外見；弱如春綿，白如秋練；氣勃郁以揚布，香飛散而遠(yuǎn)遍；行人失涎于下風(fēng)，童仆空嚼而斜眄；擎器者呧唇，立侍者干咽。爾乃濯以玄醢，鈔以象箸，伸要虎丈，叩膝偏據(jù)；槃案財投而輒盡，庖人參潭（與□□古字通用。）而促遽。手未及換，增禮復(fù)至；唇齒既調(diào)，口習(xí)咽利；三籠之后，轉(zhuǎn)更有次。（續(xù)古文苑二。）

　　１０應(yīng)玚事未聞其說。世說新語排調(diào)篇注引張敏集頭責(zé)子羽文曰‘范陽張華，頭如巾齏杵?！^頭著巾，形如□杵也。漢末以后，政偷俗窳，威儀喪亡，典論曰，孔融體氣高妙，有過人者，然不能持論，理不勝辭，至于雜以嘲戲。又如曹植得邯鄲淳甚喜，誦俳優(yōu)小說數(shù)千言，其不持威儀，可以想見。吳志諸葛恪傳恪父瑾，面長似驢，孫權(quán)大會群臣，使人牽一驢入，題其面曰‘諸葛子瑜。’恪跪曰‘乞請筆，益兩字?！蚶m(xù)其下曰‘之驢，’舉坐歡笑。君臣之間，竟相戲弄若此。晉尚清談，此風(fēng)尤盛；故彥和譏為溺者之妄笑，胥靡之狂歌也。（溺人必笑，見左傳哀公二十年。胥靡，刑徒人也。胥靡狂歌，未知所本。當(dāng)自呂氏春秋大樂篇‘溺者非不笑也，罪人非不歌也’句化出。）

　　隋書經(jīng)籍志總集類有袁淑誹諧文十卷，是撰誹諧集之始。其文存者，有雞九錫文，勸進(jìn)箋，驢山公九錫文，大蘭王九錫文，常山王九命文。茲錄雞驢九錫文二首于下：

　　雞九錫文

　　維神爵元年，歲在辛酉，八月己酉朔，十三日丁酉，帝顓頊遺征西大將軍下雉公王鳳，西中郎將白門侯扁鵲，咨爾浚雞山子：維君天資英茂，乘機(jī)晨鳴，雖風(fēng)雨之如晦，抗不已之奇聲。今以君為使持節(jié)金西蠻校尉西河太守，以揚州之會稽封君為會稽公，以前浚雞山為沐邑，君其祗承予命。使西海之水如帶，浚雞之山如礪，國以永存，爰及苗裔　。（藝文類聚九十一。）

　　驢山公九錫文

　　若乃三軍陸邁，（此句上有缺文。）糧運艱難，謀臣停算，武夫吟嘆；爾乃長鳴上黨，慷慨應(yīng)邗，峽嶇千里，荷囊致餐，用捷大勛，歷世不刊，斯實爾之功也。音隨時興，晨夜不默，仰契玄象，俯協(xié)漏刻，應(yīng)更長鳴，豪分不忒，雖挈壺著稱，未足比德，斯復(fù)爾之智也。若乃六合昏晦，三辰幽冥，猶憶天時，用不廢聲，斯又爾之明也。青脊隆身，長頰廣額，修尾后垂，巨耳雙磔，斯又爾之形也。嘉麥既熟，實須精面，負(fù)磨回衡，迅若轉(zhuǎn)電，惠我眾庶，神祇獲薦，斯又爾之能也。爾有濟(jì)師旅之勛，而加之以眾能，是用遺中大夫閭丘騾加爾使銜勒大鴻臚班腳大將軍宮亭侯，以揚州之廬江，江州之廬陵，吳國之桐廬，合浦之珠廬，封爾為廬山公。（藝文類聚九十四。）

　?。保弊崳瑥C辭也。字本作隱。晉語五‘有秦客廋辭于朝?！f昭注云‘廋，隱也。謂以隱伏譎詭之言，問于朝也，東方朔曰，非敢詆之，乃與為隱耳。’１２左傳宣公十二年‘楚子伐蕭，遂傅于蕭。還無社（蕭大夫名。）與司馬夗言。號申叔展。（二人皆楚大夫。）叔展曰“有麥曲乎？”曰“無。 ”“有山鞠窮乎？”曰“無?！保溓细F所以御濕，欲使無社逃泥水中。）“河魚腹疾，奈何！”曰“目于眢井而拯之?！薄叭魹槊├劊蘧畡t已?！薄ㄕ故逵纸探Y(jié)茅以表井，須哭乃應(yīng)，以為信。）

　?。保匙髠靼Ч辍畢巧晔鍍x乞糧于公孫有山氏，曰“佩玉繠兮，余無所系之！旨酒一盛兮，余與褐之父睨之！”對曰“粱則無矣，粗則有之。若登首山以呼曰，庚癸乎！則諾。”’杜注‘軍中不得出糧，故為私隱。庚西方，主谷；癸北方，主水?！保词酚洺兰摇f王即位三年，不出號令，日夜為樂，令國中曰，“敢諫者死?！蔽榕e人諫，曰“愿有進(jìn)隱。曰，有鳥在于阜，三年不蜚不鳴，是何鳥也？”莊王曰“三年不蜚，蜚將沖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舉退矣，吾知之矣。”’１５戰(zhàn)國齊策‘靖郭君將城薛，客多以諫。靖郭君謂謁者無為客通。齊人有請者曰“臣請三言而已矣。益一言，臣請烹?！本腹蛞娭?，客趨而進(jìn)曰“海大魚?！币蚍醋?。君曰“客有于此?！笨驮弧氨沙疾桓乙运罏閼??！本弧巴?，更言之?！睂υ弧熬宦劥篝~乎？網(wǎng)不能止，鉤不能牽，蕩而失水，則螻蟻得意焉。今夫齊，亦君之水也，君長有齊，奚以薛為？失齊，雖隆薛之城到于天，猶之無益也。”君曰“善！”乃輟城薛?！保读信嫱▊鞒幥f侄‘莊侄見楚頃襄王曰“大魚失水，有龍無尾，墻欲內(nèi)崩，而王不視。”王問之，對曰“大魚失水者，王離國五百里也；樂之于前，不思禍之起于后也。有龍無尾者，年既四十，無太子也。國無強(qiáng)輔，必且殆侄，姬字定誤?！?br/>
　?。保妨信手莻黥旉皩O母‘臧文仲使于齊，齊拘之而興兵，欲襲魯。文仲微使人遺公書，謬其辭曰“斂小器，投諸臺。食獵犬，組羊裘。琴之合，甚思之。臧我羊，羊有母。食我以同魚。冠纓不足帶有余。”臧孫母泣下襟曰“吾子拘有木治矣！斂小器，投諸臺者，言取郭外萌，（臺，地名，萌同氓。）內(nèi)之于城中也。食獵犬，組羊裘者，言趣饗戰(zhàn)斗之士而有交錯之義。）錯者，所以治鋸，鋸者，所以治木也。是有木治系于獄矣，冠纓不足帶有余者，頭亂不得梳，饑不得食也。故知吾子拘而有木治矣?！薄o(jì)傳，當(dāng)作記傳。

　?。保笣h書藝文志雜賦十二家，其第十二家為隱書十八篇。師古曰‘劉向別錄云“隱書者，疑其言以相問，對者以慮思之，可以無不諭?！薄枘?，疑當(dāng)作賦末。

　?。保怪C辭與隱語，性質(zhì)相似，惟一則悅笑取諷，一則隱譎示意，茍正以用之，亦可讬足于文圃，然若空戲滑稽，則德音大壞矣。

　　２０說文言部新附‘謎，隱語也。從言迷，迷亦聲?！玻斌w目文字，謂如世說新語捷悟篇‘魏武嘗過曹娥碑下，楊脩從，碑背上見題作“黃絹幼婦，外孫齏臼”八字。魏武謂脩曰“解不？”答曰“解?！薄蠲憚e記所知。脩曰“黃絹，色絲也，于字為絕；幼婦，少女也，于字為妙；外孫，女子也，于字為好；齏臼，受辛也，于字為辭；所謂絕妙好辭也?！蔽何湟嘤浿c脩同?！瘎⒆⒅^‘曹娥碑在會稽中，而魏武楊脩未嘗過江，’事固可疑，然離合解義之法，譏緯中固多有之矣。

　　２２圖象品物，謂如捷悟篇‘楊德祖為魏武主簿。時作相國門，始構(gòu)榱桷，魏武自出看，使人題門作“活”字，便去。楊見，即令壞之。既竟，曰，門中活，闊字；王正嫌門大也?！损A魏武一杯酪。魏武啖少許，蓋頭上題合字以示眾，眾莫能解。次至楊脩，脩便啖曰，“公教人啖一口也，復(fù)何疑！”’又簡傲篇‘嵇唐與呂安善，每一相思，千里命駕。安后來值康不在，喜（嵇喜，康兄。）出戶延之，不入，題門上作鳳字而去，喜不覺，猶以為欣。故作鳳字，凡鳥也?！玻耻髑湫Q賦（荀子賦篇。）

　　有物于此，□□兮其狀，屢化如神，功被天下，為萬世文。禮樂以成，貴賤以分；養(yǎng)老長幼，待之而后存；名號不美，與暴為鄰。功立而身廢，事成而家??；棄其耆老，收甚后世；人屬所利，飛鳥所害。臣愚不識，請占之五泰。五泰占之曰：此夫身女好而頭馬首者與？屢化而不壽者與？善壯而拙老者與？有父母而無牝牡者與？冬伏而夏游，食桑而吐絲，前亂而后治，夏生而惡暑，喜濕而惡雨。蛹以為母，蛾以為父，三俯三起，事乃大已。夫是之謂蠶理。

　　２４魏文陳思高貴鄉(xiāng)公所謎語，皆無可考。

　?。玻禎h書藝文志列諸子為十家，而云‘其可觀者，九家而已，’其一家即小說家也。小說家者流，蓋出于稗官。補(bǔ)注引欽韓曰‘滑稽傳“東方朔博觀外家之語，”即傳記小說也。文選注三十一引桓子新論曰“小說家合叢殘小語近取譬論以作短書，治身理家有可觀之詞。”’２６稗官，小官也。紀(jì)評云‘袒而，疑作朔之，”是。淳于髡東方朔，滑稽之雄，故云然。史記蘇秦列傳‘此所謂棄仇讎而得石交者也?！玻纷髠鞒晒拍暌菰娬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