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祖禹字淳甫,一字夢得,成都華陽人。他出生時,母親夢見一偉岸男子身披金甲進入寢室,說:“我是漢代將軍鄧禹?!奔榷褋恚孟襁€看見此人,于是取名祖禹。從小成為孤兒,叔祖父范鎮(zhèn)撫育他像自己的兒子。祖禹自己認為幼失怙恃,身世孤單,每過年時親戚賓客慶集,他卻憂傷好像無所容身,閉門讀書,從沒有參預應酬請托。不久以后到達京城,所有與他交游的,都是一時著名人物。范鎮(zhèn)器重他說:“這個孩子,是天下士人?!?br />
中進士甲科。跟隨司馬光編修《資治通鑒》,在洛陽十五年,不事職位的升遷。書修成,司馬光推薦他任秘書省正字。當時王安石當權(quán),尤其愛重他。王安國與祖禹友善,曾告訴王安石看重他的意思,祖禹終沒有前去拜見。富弼致仕后居住在洛陽,向來嚴肅剛毅,杜門很少與人交接,惟獨厚待祖禹;病情加重,召見祖禹授以密疏,大致是議論王安石誤國以及新法的危害,言辭極為憤慨中肯。富弼去世,人們都認為不可以上奏,祖禹最終上奏了此事。
神宗去世,祖禹上疏論喪服之制說:“先王制作禮儀,君服與父服相同,都是穿斬衰朝服,服期三年,大概是擔心為人臣者不以父事其君。自從漢代以來,不只是人臣不按喪禮規(guī)定穿戴喪服,人君也不守三年之喪。國朝自祖宗以來,外廷雖然采用易月的制度,宮中實行三年喪服制。君主喪服如古代,但臣下還是依照漢代制度,所以十二天而為周年祭,一個月而又為周年祭,二十四天而為三年滿,二個月又為三年滿。既以日為之,又以月為之,這于禮制無所依據(jù)。古代二年而三年滿,隔月而脫下孝服。礻覃,是除喪服的祭名,不是喪服的種類。現(xiàn)在卻為之穿淺色喪服三天后脫下,這是不遵守成規(guī)定法的禮制。喪服既除,到葬禮時又穿上,附祭于先廟后即是吉祥,僅僅八個月而就純粹吉祥,無所不佩帶,這又是禮制之沒有浸潤。每月的初一、十五,大臣們穿著上朝的衣服來到殯宮,這是以吉服臨喪;人主穿喪服在上,這是以先帝的喪服作為人主的私喪,這二者都是禮制所不安的。”
哲宗即皇帝位,提拔祖禹為右正言。呂公著執(zhí)政,祖禹因女婿的嫌疑辭謝,改為祠部員外郎,再次辭謝。被任命為著作佐郎,修《神宗實錄》檢討,升任著作郎兼侍講。
神宗已經(jīng)二周年祭,祖禹向宣仁太后上疏說“:現(xiàn)在吉祥才開始,服御一新,奢侈節(jié)儉的端倪,都是由此開始。凡是可以蕩心悅目的,不應該比以前更厲害。皇帝圣性未定,見節(jié)儉則節(jié)儉,見奢侈則奢侈,所以訓導成德,舉止應該有制可依?,F(xiàn)在聽說奉宸庫取珠寶,戶部使用黃金,其數(shù)量很多,恐怕無限度增加,希望在沒有發(fā)生之前予以制止。崇儉敦樸,輔養(yǎng)圣性,使目不視美色,耳不聽淫聲,不符合禮儀的不說,不符合禮儀的不動,那么學問日增,圣德日隆,這是國家無疆的福運。”按照過去的舊例,孝服脫下后應開樂置宴,祖禹認為因脫下孝服而開樂置宴,就像脫下孝服而慶賀,不是君子不得已而脫下孝服的意思,這不可以。
夏天暑熱暫時廢除講讀,祖禹說:“陛下今天學與不學,關(guān)系到今后國家的治亂興衰。如果好學,那么天下君子稱慕,希望立在朝廷,以正直之道事奉陛下,輔佐德業(yè),而致于太平;如不學,那么小人都動心,致力于為邪說諂媚,用以竊取富貴。而且大凡人之增長學問,沒有不是在年少之時,現(xiàn)圣質(zhì)日長,幾年之后,恐怕會沒有像今天這樣專心,私下替陛下可惜。”升任起居郎,又詔試中書舍人,都沒有接受。呂公著去世,召拜右諫議大夫。首先上疏論人主正心修身的要旨,請?zhí)侍竺刻煲蕴煜轮趧凇傩罩部?、大臣們的邪惡正直、政事的得失,開導皇帝之心,把這些明明白白存于心中,使今后眾說不能迷惑他,小人不能進用。
蔡確已經(jīng)獲罪,祖禹說:“自從乾興年以來,不竄逐大臣六十多年,一旦實行,流傳四方,無不震驚聳動。蔡確離開相位已很久,朝廷中大多不是他的黨羽,間或有偏見異議的,如果一切都認為是依附蔡確而將他們除去,恐怕刑罰失中,而且人情不安?!?br />
蔡京鎮(zhèn)守蜀州,祖禹說:“蔡京小有才能,不是正直之士。如果使他鎮(zhèn)守成都,他回來,當會讓他執(zhí)掌朝政,不應推重助長?!碑敃r執(zhí)政大臣打算在新法舊法中有所創(chuàng)立。祖禹認為朝廷既然已察覺王安石新法是不對,只應恢復祖宗舊制,如果出于新舊之間,兩用而兼存之,那么紀綱會敗壞。升任給事中。
吳地發(fā)大水,詔令拿出百萬斛米、二十萬緡錢賑濟救災。諫官認為報告災情的人是妄言,請求加以驗證考實。祖禹封回其奏章,說:“國家根本,仰給于東南?,F(xiàn)在一方赤子,呼天赴訴,開口向上要吃,以解脫朝夕之急。上奏災情即使稍有夸大,正當略而不問。如果稍加懲責,恐怕今后沒有人敢說話了。”
兼任國史院修撰,為禮部侍郎。論選擇監(jiān)司守令說“:祖宗劃分天下為十八路,設(shè)置轉(zhuǎn)運使、提點刑獄,收鄉(xiāng)長、鎮(zhèn)將的權(quán)力全歸于縣,收縣的權(quán)力歸于州,州的權(quán)力歸于監(jiān)司,監(jiān)司的權(quán)力歸于朝廷。上下相維,輕重互相制約,建置的方法,最為適宜。付給監(jiān)司一路,付給守臣一州,付給令宰一縣,都是與天子分土而治,這難道不可以選擇嗎?祖宗曾有考課制度,專門察訪各路監(jiān)司,置簿書在中書,以稽考其大要?,F(xiàn)應委托吏部尚書,取應為知州的,分條別列功績情況上報三省,三省召見考察,如果其人可以任用,就按次序列表任用。到任,就令監(jiān)司考核他的課績,一年之后,可以比較優(yōu)劣而進行進退升降。這樣就得人必多,監(jiān)司、郡守得人,縣令沒有才能,不是所要擔心的。”
聽說宮中尋找奶媽,祖禹認為皇帝已十四歲,不是近女色的時候,上疏規(guī)勸進德愛身,又請求宣仁太后保護皇帝的身體,言辭極為懇切。不久宣仁太后諭示祖禹,認為外面的議論都是虛傳,祖禹又上疏說:“我說皇帝進德愛身,應常常以此為戒。太后保護皇帝的身體,也希望因此不要忘記?,F(xiàn)外面議論雖然是虛傳,也足以為預先之戒。我侍奉于左右,有道聽途說,實在懷著個人憂慮,因此不敢避妄言之罪。凡是事情在沒發(fā)生之前說出來,則誠然為過失,等到事情發(fā)生后,則又來不及,言之有什么益處?陛下寧可接受事情沒有發(fā)生之前的進言,不要使我們有來不及的后悔?!北皇谟韬擦謱W士,因叔父范百祿在中書省,改任侍講學士。范百祿離開中書省,祖禹重新任翰林學士。范氏從范鎮(zhèn)到祖禹,連續(xù)三世位居禁林,士論認為榮耀羨慕。
宣仁太后去世,中外議論紛紛,人人懷著觀望的心情,在職位的人害怕恐懼,沒人敢說話。祖禹擔心小人乘機危害政治,于是上奏說:“陛下剛總持各種政務,邀請會見大臣們,這是國家興替的根本,社稷安危的時機,百姓休戚的端倪,君子小人進退消長的時候,天命人心去就離合的時候,能不害怕嗎?太后對宗廟社稷有大功,對百姓有大德,九年之間,始終如一。然而小人們怨恨,也為數(shù)不少,必定將以太后改變先帝的政治、逐斥先帝的大臣為言,以從事挑撥離間,這不可以不覺察。太后順應天下人心,變而更化。既然改變熙寧新法,那么制定制度的人有罪當予退斥,至于將他們貶逐,那也是順應眾言。他們都是上辜負先帝,下辜負百姓,天下所仇恨而想要除去的人,太后貶逐他們,豈是單純因感情上的厭惡憎恨呢!只有辨別分析是非,深拒邪說,有以奸言迷惑眾人聽覺的,付之典刑,痛罰一人,以警告那些眾多的邪惡之徒,那么就安定無事了。這些人既誤了先帝,又想要貽誤陛下,天下大事,哪里還經(jīng)得住小人再破壞呢?”起初,蘇軾約祖禹一同上奏章論列,諫書已經(jīng)寫好,見到祖禹的奏疏,就附名同奏,說“:您的文章,是經(jīng)世之文。”終不再拿出他的稿子。
祖禹又說“:陛下繼承六世遺留下來的功業(yè),應該思考天下是祖宗的天下,人民是祖宗的人民,百官是祖宗的百官,公府倉庫是祖宗的公府倉庫。一言一動,就如同祖宗臨駕在上,質(zhì)問在旁,那么可以長久享有天下人的擁護。太后以大公至正為心,廢除王安石、呂惠卿所制造的新法,而實行祖宗舊有的政治。因此社稷危急而恢復安定,人心離散而恢復合聚,乃至遼主也告誡他的臣下不要惹起事端說‘:南朝專門實行仁宗的政治了?!庖牡那闆r是這樣,中國的人心則可見一斑。太后日夜苦心勞力,替陛下立下了太平的基礎(chǔ)。希望陛下以靜守之,恭己以臨之,虛心以處之,那么大臣們的邪惡正直,萬事的對與錯,都在圣心中一目了然。小人之情專門為了私人自己,所以對公不利;專門為邪說,所以對正直不利;專門好動,所以對靜不利。希望陛下痛心疾首,作為刻骨銘心的教訓?!弊嗾露啻纬噬?,沒有得到答復。
忽然有圣旨召見十多個內(nèi)臣,祖禹說“:陛下親自處理政務以來,四海側(cè)耳細心靜聽,沒聽說陛下訪一賢臣,而所召見的乃先是內(nèi)侍,天下人一定認為陛下寵愛近臣親信,希望陛下馬上賜令追回改正?!币蚨埱笳賹?,說:“熙寧初年,王安石、呂惠卿制造新法,全變祖宗的政治,多引用小人以致誤國,功勛舊臣被排斥不用,忠心正直之士相繼被引用去遠地。又用兵開邊,結(jié)怨外夷,天下愁困貧苦,百姓流離遷徙。好在先帝覺悟,把他們兩人解職放逐,但所引用的眾多小人,已經(jīng)布滿中外,不可以再除去。蔡確連續(xù)興起大獄,王韶開創(chuàng)攻占熙河,章..開拓五溪,沈起擾亂交管,沈括、徐禧、俞充、種諤興起制造西部戰(zhàn)事,軍民死傷人數(shù)都不下二十萬。先帝臨朝哀悼后悔,認為朝廷不得不承擔這個罪責。及至吳居厚在東京實行鐵冶法,王子京在福建實行茶法,蹇周輔在江西實行鹽法,李稷、陸師閔在西川實行茶法、市易法,劉定在河北教保甲,百姓都愁痛哀怨,家家思亂。依賴陛下與太后起而挽救,天下百姓,好像解除了被人倒掛著的痛苦。只是向來所被斥退放逐的人,窺探等候事變,妄想陛下不認為修改法令制度是對的,如果這些人得以到陛下身邊,必定進呈奸言。萬一偏聽致信而又任用他們,我擔心國家從此衰頹,不再振興了。”又議論“:漢、唐滅亡,都是由于宦官。從熙寧、元豐年間,李憲、王中正、宋用臣等人當權(quán)總持兵權(quán),權(quán)勢震灼。王中正兼任四路干辦官,口頭命令招募軍隊,州郡不敢違背,師徒受凍挨餓,死亡最多;李憲陳述再舉之策,導致永樂被擊破陷落;宋用臣興起土木工役,沒有時間休息,與商人爭微薄利潤,為國家聚集怨恨。這三人,即使是加以殺戮,不足以謝百姓。李憲雖已死去,但王中正、宋用臣還在,現(xiàn)召見內(nèi)臣十人,而李憲、王中正的兒子都在其中。二人既然入朝,那么王中正、宋用臣必將又被任用,希望陛下考慮?!?br />
當時繼承神宗所實行的新法的議論已興起,有以章..為宰相的意思。祖禹極力說章..不可以任用,沒被同意,于是請求外任。哲宗且打算大加任用祖禹,但內(nèi)外阻止的人很多,就以他為龍圖閣學士知陜州。言官論祖禹修《神宗實錄》詆毀誣陷,又摘取他勸諫禁中雇請奶媽的事,連續(xù)貶逐為武安軍節(jié)度副使、昭州別駕,指定在永州、賀州居住,又移居賓州、化州而去世,終年五十八歲。
祖禹平常謙恭謹慎,不講別人的過錯。到遇到事情,則辨別是非,一點不隱瞞。在邇英殿守經(jīng)據(jù)正,獻納尤多。曾講《尚書》至“內(nèi)作色荒,外作禽荒”六句話,拱手再次朗讀,站著說“:希望陛下留意聽講?!被实墼偃c頭,才退下。每次當要侍講的前天晚上,必定端正衣服帽子,好像在皇帝的側(cè)邊,命子弟侍讀,預先研求講解的學說。開列古義,參考時事,語言簡練而且適當,沒有一句長話,義理明白,文采鮮艷成文。蘇軾稱他是講官第一。
祖禹曾進呈《唐鑒》十二卷,《帝學》八卷,《仁皇政典》六卷。而且《唐鑒》深明唐代三百年治亂,學者尊重他,目為“唐鑒公”。建炎二年(1128),追復為龍圖閣學士。兒子范沖,紹興年中官至翰林侍讀學士,《儒林》有傳。
中進士甲科。跟隨司馬光編修《資治通鑒》,在洛陽十五年,不事職位的升遷。書修成,司馬光推薦他任秘書省正字。當時王安石當權(quán),尤其愛重他。王安國與祖禹友善,曾告訴王安石看重他的意思,祖禹終沒有前去拜見。富弼致仕后居住在洛陽,向來嚴肅剛毅,杜門很少與人交接,惟獨厚待祖禹;病情加重,召見祖禹授以密疏,大致是議論王安石誤國以及新法的危害,言辭極為憤慨中肯。富弼去世,人們都認為不可以上奏,祖禹最終上奏了此事。
神宗去世,祖禹上疏論喪服之制說:“先王制作禮儀,君服與父服相同,都是穿斬衰朝服,服期三年,大概是擔心為人臣者不以父事其君。自從漢代以來,不只是人臣不按喪禮規(guī)定穿戴喪服,人君也不守三年之喪。國朝自祖宗以來,外廷雖然采用易月的制度,宮中實行三年喪服制。君主喪服如古代,但臣下還是依照漢代制度,所以十二天而為周年祭,一個月而又為周年祭,二十四天而為三年滿,二個月又為三年滿。既以日為之,又以月為之,這于禮制無所依據(jù)。古代二年而三年滿,隔月而脫下孝服。礻覃,是除喪服的祭名,不是喪服的種類。現(xiàn)在卻為之穿淺色喪服三天后脫下,這是不遵守成規(guī)定法的禮制。喪服既除,到葬禮時又穿上,附祭于先廟后即是吉祥,僅僅八個月而就純粹吉祥,無所不佩帶,這又是禮制之沒有浸潤。每月的初一、十五,大臣們穿著上朝的衣服來到殯宮,這是以吉服臨喪;人主穿喪服在上,這是以先帝的喪服作為人主的私喪,這二者都是禮制所不安的。”
哲宗即皇帝位,提拔祖禹為右正言。呂公著執(zhí)政,祖禹因女婿的嫌疑辭謝,改為祠部員外郎,再次辭謝。被任命為著作佐郎,修《神宗實錄》檢討,升任著作郎兼侍講。
神宗已經(jīng)二周年祭,祖禹向宣仁太后上疏說“:現(xiàn)在吉祥才開始,服御一新,奢侈節(jié)儉的端倪,都是由此開始。凡是可以蕩心悅目的,不應該比以前更厲害。皇帝圣性未定,見節(jié)儉則節(jié)儉,見奢侈則奢侈,所以訓導成德,舉止應該有制可依?,F(xiàn)在聽說奉宸庫取珠寶,戶部使用黃金,其數(shù)量很多,恐怕無限度增加,希望在沒有發(fā)生之前予以制止。崇儉敦樸,輔養(yǎng)圣性,使目不視美色,耳不聽淫聲,不符合禮儀的不說,不符合禮儀的不動,那么學問日增,圣德日隆,這是國家無疆的福運。”按照過去的舊例,孝服脫下后應開樂置宴,祖禹認為因脫下孝服而開樂置宴,就像脫下孝服而慶賀,不是君子不得已而脫下孝服的意思,這不可以。
夏天暑熱暫時廢除講讀,祖禹說:“陛下今天學與不學,關(guān)系到今后國家的治亂興衰。如果好學,那么天下君子稱慕,希望立在朝廷,以正直之道事奉陛下,輔佐德業(yè),而致于太平;如不學,那么小人都動心,致力于為邪說諂媚,用以竊取富貴。而且大凡人之增長學問,沒有不是在年少之時,現(xiàn)圣質(zhì)日長,幾年之后,恐怕會沒有像今天這樣專心,私下替陛下可惜。”升任起居郎,又詔試中書舍人,都沒有接受。呂公著去世,召拜右諫議大夫。首先上疏論人主正心修身的要旨,請?zhí)侍竺刻煲蕴煜轮趧凇傩罩部?、大臣們的邪惡正直、政事的得失,開導皇帝之心,把這些明明白白存于心中,使今后眾說不能迷惑他,小人不能進用。
蔡確已經(jīng)獲罪,祖禹說:“自從乾興年以來,不竄逐大臣六十多年,一旦實行,流傳四方,無不震驚聳動。蔡確離開相位已很久,朝廷中大多不是他的黨羽,間或有偏見異議的,如果一切都認為是依附蔡確而將他們除去,恐怕刑罰失中,而且人情不安?!?br />
蔡京鎮(zhèn)守蜀州,祖禹說:“蔡京小有才能,不是正直之士。如果使他鎮(zhèn)守成都,他回來,當會讓他執(zhí)掌朝政,不應推重助長?!碑敃r執(zhí)政大臣打算在新法舊法中有所創(chuàng)立。祖禹認為朝廷既然已察覺王安石新法是不對,只應恢復祖宗舊制,如果出于新舊之間,兩用而兼存之,那么紀綱會敗壞。升任給事中。
吳地發(fā)大水,詔令拿出百萬斛米、二十萬緡錢賑濟救災。諫官認為報告災情的人是妄言,請求加以驗證考實。祖禹封回其奏章,說:“國家根本,仰給于東南?,F(xiàn)在一方赤子,呼天赴訴,開口向上要吃,以解脫朝夕之急。上奏災情即使稍有夸大,正當略而不問。如果稍加懲責,恐怕今后沒有人敢說話了。”
兼任國史院修撰,為禮部侍郎。論選擇監(jiān)司守令說“:祖宗劃分天下為十八路,設(shè)置轉(zhuǎn)運使、提點刑獄,收鄉(xiāng)長、鎮(zhèn)將的權(quán)力全歸于縣,收縣的權(quán)力歸于州,州的權(quán)力歸于監(jiān)司,監(jiān)司的權(quán)力歸于朝廷。上下相維,輕重互相制約,建置的方法,最為適宜。付給監(jiān)司一路,付給守臣一州,付給令宰一縣,都是與天子分土而治,這難道不可以選擇嗎?祖宗曾有考課制度,專門察訪各路監(jiān)司,置簿書在中書,以稽考其大要?,F(xiàn)應委托吏部尚書,取應為知州的,分條別列功績情況上報三省,三省召見考察,如果其人可以任用,就按次序列表任用。到任,就令監(jiān)司考核他的課績,一年之后,可以比較優(yōu)劣而進行進退升降。這樣就得人必多,監(jiān)司、郡守得人,縣令沒有才能,不是所要擔心的。”
聽說宮中尋找奶媽,祖禹認為皇帝已十四歲,不是近女色的時候,上疏規(guī)勸進德愛身,又請求宣仁太后保護皇帝的身體,言辭極為懇切。不久宣仁太后諭示祖禹,認為外面的議論都是虛傳,祖禹又上疏說:“我說皇帝進德愛身,應常常以此為戒。太后保護皇帝的身體,也希望因此不要忘記?,F(xiàn)外面議論雖然是虛傳,也足以為預先之戒。我侍奉于左右,有道聽途說,實在懷著個人憂慮,因此不敢避妄言之罪。凡是事情在沒發(fā)生之前說出來,則誠然為過失,等到事情發(fā)生后,則又來不及,言之有什么益處?陛下寧可接受事情沒有發(fā)生之前的進言,不要使我們有來不及的后悔?!北皇谟韬擦謱W士,因叔父范百祿在中書省,改任侍講學士。范百祿離開中書省,祖禹重新任翰林學士。范氏從范鎮(zhèn)到祖禹,連續(xù)三世位居禁林,士論認為榮耀羨慕。
宣仁太后去世,中外議論紛紛,人人懷著觀望的心情,在職位的人害怕恐懼,沒人敢說話。祖禹擔心小人乘機危害政治,于是上奏說:“陛下剛總持各種政務,邀請會見大臣們,這是國家興替的根本,社稷安危的時機,百姓休戚的端倪,君子小人進退消長的時候,天命人心去就離合的時候,能不害怕嗎?太后對宗廟社稷有大功,對百姓有大德,九年之間,始終如一。然而小人們怨恨,也為數(shù)不少,必定將以太后改變先帝的政治、逐斥先帝的大臣為言,以從事挑撥離間,這不可以不覺察。太后順應天下人心,變而更化。既然改變熙寧新法,那么制定制度的人有罪當予退斥,至于將他們貶逐,那也是順應眾言。他們都是上辜負先帝,下辜負百姓,天下所仇恨而想要除去的人,太后貶逐他們,豈是單純因感情上的厭惡憎恨呢!只有辨別分析是非,深拒邪說,有以奸言迷惑眾人聽覺的,付之典刑,痛罰一人,以警告那些眾多的邪惡之徒,那么就安定無事了。這些人既誤了先帝,又想要貽誤陛下,天下大事,哪里還經(jīng)得住小人再破壞呢?”起初,蘇軾約祖禹一同上奏章論列,諫書已經(jīng)寫好,見到祖禹的奏疏,就附名同奏,說“:您的文章,是經(jīng)世之文。”終不再拿出他的稿子。
祖禹又說“:陛下繼承六世遺留下來的功業(yè),應該思考天下是祖宗的天下,人民是祖宗的人民,百官是祖宗的百官,公府倉庫是祖宗的公府倉庫。一言一動,就如同祖宗臨駕在上,質(zhì)問在旁,那么可以長久享有天下人的擁護。太后以大公至正為心,廢除王安石、呂惠卿所制造的新法,而實行祖宗舊有的政治。因此社稷危急而恢復安定,人心離散而恢復合聚,乃至遼主也告誡他的臣下不要惹起事端說‘:南朝專門實行仁宗的政治了?!庖牡那闆r是這樣,中國的人心則可見一斑。太后日夜苦心勞力,替陛下立下了太平的基礎(chǔ)。希望陛下以靜守之,恭己以臨之,虛心以處之,那么大臣們的邪惡正直,萬事的對與錯,都在圣心中一目了然。小人之情專門為了私人自己,所以對公不利;專門為邪說,所以對正直不利;專門好動,所以對靜不利。希望陛下痛心疾首,作為刻骨銘心的教訓?!弊嗾露啻纬噬?,沒有得到答復。
忽然有圣旨召見十多個內(nèi)臣,祖禹說“:陛下親自處理政務以來,四海側(cè)耳細心靜聽,沒聽說陛下訪一賢臣,而所召見的乃先是內(nèi)侍,天下人一定認為陛下寵愛近臣親信,希望陛下馬上賜令追回改正?!币蚨埱笳賹?,說:“熙寧初年,王安石、呂惠卿制造新法,全變祖宗的政治,多引用小人以致誤國,功勛舊臣被排斥不用,忠心正直之士相繼被引用去遠地。又用兵開邊,結(jié)怨外夷,天下愁困貧苦,百姓流離遷徙。好在先帝覺悟,把他們兩人解職放逐,但所引用的眾多小人,已經(jīng)布滿中外,不可以再除去。蔡確連續(xù)興起大獄,王韶開創(chuàng)攻占熙河,章..開拓五溪,沈起擾亂交管,沈括、徐禧、俞充、種諤興起制造西部戰(zhàn)事,軍民死傷人數(shù)都不下二十萬。先帝臨朝哀悼后悔,認為朝廷不得不承擔這個罪責。及至吳居厚在東京實行鐵冶法,王子京在福建實行茶法,蹇周輔在江西實行鹽法,李稷、陸師閔在西川實行茶法、市易法,劉定在河北教保甲,百姓都愁痛哀怨,家家思亂。依賴陛下與太后起而挽救,天下百姓,好像解除了被人倒掛著的痛苦。只是向來所被斥退放逐的人,窺探等候事變,妄想陛下不認為修改法令制度是對的,如果這些人得以到陛下身邊,必定進呈奸言。萬一偏聽致信而又任用他們,我擔心國家從此衰頹,不再振興了。”又議論“:漢、唐滅亡,都是由于宦官。從熙寧、元豐年間,李憲、王中正、宋用臣等人當權(quán)總持兵權(quán),權(quán)勢震灼。王中正兼任四路干辦官,口頭命令招募軍隊,州郡不敢違背,師徒受凍挨餓,死亡最多;李憲陳述再舉之策,導致永樂被擊破陷落;宋用臣興起土木工役,沒有時間休息,與商人爭微薄利潤,為國家聚集怨恨。這三人,即使是加以殺戮,不足以謝百姓。李憲雖已死去,但王中正、宋用臣還在,現(xiàn)召見內(nèi)臣十人,而李憲、王中正的兒子都在其中。二人既然入朝,那么王中正、宋用臣必將又被任用,希望陛下考慮?!?br />
當時繼承神宗所實行的新法的議論已興起,有以章..為宰相的意思。祖禹極力說章..不可以任用,沒被同意,于是請求外任。哲宗且打算大加任用祖禹,但內(nèi)外阻止的人很多,就以他為龍圖閣學士知陜州。言官論祖禹修《神宗實錄》詆毀誣陷,又摘取他勸諫禁中雇請奶媽的事,連續(xù)貶逐為武安軍節(jié)度副使、昭州別駕,指定在永州、賀州居住,又移居賓州、化州而去世,終年五十八歲。
祖禹平常謙恭謹慎,不講別人的過錯。到遇到事情,則辨別是非,一點不隱瞞。在邇英殿守經(jīng)據(jù)正,獻納尤多。曾講《尚書》至“內(nèi)作色荒,外作禽荒”六句話,拱手再次朗讀,站著說“:希望陛下留意聽講?!被实墼偃c頭,才退下。每次當要侍講的前天晚上,必定端正衣服帽子,好像在皇帝的側(cè)邊,命子弟侍讀,預先研求講解的學說。開列古義,參考時事,語言簡練而且適當,沒有一句長話,義理明白,文采鮮艷成文。蘇軾稱他是講官第一。
祖禹曾進呈《唐鑒》十二卷,《帝學》八卷,《仁皇政典》六卷。而且《唐鑒》深明唐代三百年治亂,學者尊重他,目為“唐鑒公”。建炎二年(1128),追復為龍圖閣學士。兒子范沖,紹興年中官至翰林侍讀學士,《儒林》有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