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四庫全書

梁谿集卷五十九　　　　　宋　李綱　撰表劄奏議二十一

十議下

議戰(zhàn)　　　　　　議守

議本政　　　　　議貴成

議修德

議戰(zhàn)

臣聞天生五材民并用之闕一不可誰能去兵故黃帝伐蚩尤於涿鹿之野堯伐叢支胥敖舜伐三苗禹伐共工湯伐有夏文王伐崇武王伐商皆綴甲厲兵効勝於戰(zhàn)陣之間夫五帝三王豈不欲坐致治安哉顧其勢有所不能故必以戰(zhàn)續(xù)之寛則兩軍相攻迫則杖戟相撞然後可以建大功而定禍亂是故兵勝於外義強於內(nèi)威立於上民服於下欲錯國於尊強者非兵不可也本朝藝祖太宗削平僭亂混一區(qū)宇用兵不過十萬人而天下承平垂二百年夷狄賓服外患不興豪俊銷亡內(nèi)難不作治既極矣兵亦隨廢至於近年有養(yǎng)兵之費無訓兵之法有蓄兵之名無用兵之實軍政大壞金人因之得以陵侮中國而致靖康之禍則兵制久廢之過也夫秦晉齊魏韓趙皆天下勁兵之地也古之為國者得其一則足以戰(zhàn)勝而霸諸侯今國家兼有之而每與金人戰(zhàn)望風輒潰不能取勝則積威約之漸也方今當京邑殘破二圣播遷之後國勢益弱士氣益衰而欲遽與之戰(zhàn)正猶病人氣體未復(fù)而欲與壯士鬭必不可也昔周用鄉(xiāng)遂之兵而出無不勝漢用羽林孤兒七郡良家子而制服四夷唐用府衛(wèi)之兵而威振天下齊用管仲之法而九合諸侯秦用商鞅之令而卒并六國然則有天下國家者強兵戰(zhàn)勝之術(shù)槩可覩矣為今之計莫若法鄉(xiāng)遂府衛(wèi)之制而寓兵于農(nóng)法羽林孤兒七郡良家子而參以募兵改法更令信賞必罰以壯國威以養(yǎng)士氣使之有勇而知方然後兵乃可用也昔句踐有會稽之恥欲用其民而五年休養(yǎng)五年訓練卒以報吳今天下之廣生齒之庶休養(yǎng)訓練當以三年為期則戰(zhàn)可以得志矣惟國家承平之久文事太勝士以武弁為羞而學者以談兵為恥至於戰(zhàn)卒賤辱之甚無以比者正當趨時之變以武為先能言兵者稍褒崇之置武功爵益養(yǎng)死士有以得其心而作其氣則戰(zhàn)勝於一日之間有不難也伏惟陛下留神幸察

議守

臣聞居於山者必高垣墻固柴柵以虞虎狼之害居於野者必盛僮仆勵甲兵以防盜賊之患夫金人虎狼盜賊也曾不過為防虞之計而裂地厚賂以予之譬猶割肉以啖虎狼而欲止其摶噬出財幣畀盜賊而欲止其侵陵豈可得哉臣所謂三年然後為可用者謂大舉以報今日之恥也至於守備則自今以往當日為虞害防患之計不可蹔輟夫金人既已得其所欲挾二圣卷六宮而北之矣逼脅邦昌使僭偽號其意亦豈果在邦昌哉特迫於時月不得不歸知天下之戴趙氏必將有主而陛下總兵於外必為臣民之所推故留此以為中國釁端其意不難知也語曰鞭雖長不及馬腹夫以四方萬里之遠而金人欲以力經(jīng)營之故其力之所及者靡不悉取而其力之所未及者留釁以為異日之圖此必至之理也為今日守備之策當以河北河東之地建藩鎮(zhèn)立豪杰使自為守朝廷量以兵力援之而於沿河沿淮沿江置帥府要郡以控扼修城池備器械屯兵聚糧堅壁清野教車戰(zhàn)以御其奔沖習水戰(zhàn)以擊其濟渡使進無所掠退不得歸則其勢必不敢深入至於陵邊隅破城邑則不能保其必無也但能備御今冬不至越軼使國勢漸定人心稍安則自此得益修軍政吾無患矣臣愚料之金人秋冬之交決須再來仍分為兩道由河東來者自京西以擾關(guān)中與夏人連謀欲窺陜川由河北來者自京東以擾淮南與高麗連謀欲窺江浙則京西陜右京東淮南不可不為之防當擇大帥屯重兵以經(jīng)略之譬猶治病當視脈息察邪氣之所入預(yù)遏絶之不然待其既至而後治則無及已惟陛下熟計而早察

議本政

臣竊以朝廷天下之本也政事法度於是乎出故中書進擬門下審駮尚書奉行皆所以宣布天子之命令使四方稟承焉政出於一則朝廷尊而天下安政出於二三則朝廷卑而天下危天下之安危系於朝廷之尊卑而朝廷之尊卑系於宰相之賢否與夫人主聽任之重輕其可忽乎唐至文宗之朝可謂衰弱矣武宗既立得一李德裕相之而威令遂振何哉德裕知所本故也其初為相即上言曰宰相非其人當亟廢罷至天下之政則不可不歸中書武宗聽之號令紀綱咸自已出故能削平僭偽號為中興然則艱難多事之秋所以出政者尤不可以不一也自崇觀以來政出多門閹宦恩幸女謁皆得以干與朝政所謂宰相者保身固寵不敢以為言遂失其職法度廢弛馴致靖康之禍非一朝一夕之積也臣愚誠愿陛下深思天下安危之本察德裕之言而法武宗之任監(jiān)崇觀之失以刷靖康之大恥宗社生靈不勝幸甚

議責成

臣竊以廢核實之政舍久任之法而欲事功之成雖堯舜有所不能故唐虞之際三載考績?nèi)槛碲煊拿饕怎呏嗡领毒泡d績用弗成然後竄殛加焉此所以允厘百工而庶績咸熙也今以州縣之間任一官效一職者數(shù)改易之猶不足以為治況於朝廷之上艱難多故之秋而欲收功於旬月之間哉以靖康一歲中考之宰相易者七人自知樞密院事至簽書樞密院易者二十余人宣撫制置使副易者十五人進退將帥大臣未有如是之速者是以措置施設(shè)議論取舍人各不同先後舛逆首尾衡決紛然無所適從至其甚也大臣莫肯任事而坐觀勝負者攘臂於其間反為得策故其禍變不可勝道且以金人觀之自用兵以來其謀議任用之人亦嘗有所改易否乎所謂黏罕斡離不者皆握兵十余年其威信足以用其衆(zhòng)而吾以驟進亟罷之將帥大臣當之宜乎不能取勝也譬猶奕者置棊不定不足以勝敵況於用人不知信任之道而欲撥亂反正以捍大患以圖中興豈可得哉伏望陛下於選任將帥大臣之際精加考擇得其人則久任而責成功勿為細故之所搖勿為小人之所間則天下之事庶乎可為也

議修德

臣聞昔有夏先后方懋厥德罔有天災(zāi)山川鬼神亦莫不寜暨鳥獸魚鱉咸若而伊尹之稱商則曰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德非商求于下民惟民歸于一德帝王之所以為神民萬物主者仰以動天俯以感民非德何以哉方今國家新罹夷狄之禍百度多廢四方未寜乃天意民心去就之際伏望陛下日新盛德以感動之體堯之仁以覆民躬舜之智以察物卑宮室菲飲食以法大禹之儉遠聲色遺貨利以法成湯之明至于日昃不遑暇食如文王之憂勤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如武王之果毅豁達大度同漢高祖之用人聽言如流同唐太宗之納諫勿以小善為無益而弗為勿以小累為無傷而弗去日慎一日新而又新思宗社之危而不忘之於寤寐念父兄之辱而欲見之於羮墻出於至誠悠久不息則天意民心自然感動以圖中興有不難也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又曰民罔常懷懷于有仁傳曰應(yīng)天以實不以文動人以行不以言臣愿陛下特留圣意天下不勝幸甚

梁谿集卷五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