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初,原本推遲的瑞士巴塞爾藝博會最終還是取消了2020年的線下展會,6月17日,在這個往年畫廊相聚巴塞爾的日子,再次推出了線上展會,如果說3月份的香港巴塞爾線上展會是倉促上線,那么6月的線上展會有沒有變得好一點?
除了巴塞爾外,今年多家美院的畢業(yè)展也在線上舉行。那么,未來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會不會變得更數字化、觀念化?當然這或許只是一種趨勢的假設,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最終來源于自己的生活經驗。虛擬展廳也不可能取代實體空間,但卻以成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尤其是在人們無法安全移動的今天。
中央美院線上虛擬畢業(yè)展頁面
因為疫情的發(fā)生,過去的幾個月中世界的物理連接一度中斷,網絡成為了人與人、人與世界溝通的主要方式之一,映射到藝術領域,網上展廳如雨后春筍般在世界各地的美術館(博物館)生長,虛擬展覽及導賞直播接踵而至,基于社交網絡、AR、VR等科技的數字拓展項目亦層出不窮。
新的展覽方式最初也引發(fā)了藝術領域的談談,是否必須走進展廳,才能感受藝術的深度與力量?是否只有通過面對面的交流才能構建藝術的話題?當疫情的阻隔讓藝術的在場性無法發(fā)生,線上模式帶來怎樣新的創(chuàng)作和觀看方式?
瑞士巴塞爾藝博會線上展廳
線上畢業(yè)展,用質感和完成度來定義作品的概念被打破
6月15日傍晚,繼研究生后,中央美院本科畢業(yè)展上線。上線當天還舉行了一場畢業(yè)季直播,中央美院各學院的指導老師和部分畢業(yè)生代表談及了疫情下的創(chuàng)作,線上虛擬美術館的搭建。在這場現實中并未發(fā)生的虛擬展覽中,中央美院1200位畢業(yè)生(本科846位)的所有作品都進入到虛擬美術館之中,并給予每位學生充分的展現空間,這在過去實體美術館中是難以做到的。
2020中央美院本科畢業(yè)展開幕式直播現場,原本應該掛滿畢業(yè)作品的央美美術館如今“空白”
而在傳統(tǒng)線上展覽模式外,搭建一個虛擬美術館的平臺,除了彌補學生畢業(yè)作品無法在實體美術館展出的遺憾,也是一次在科技支撐下的藝術實踐。
2020中央美院本科畢業(yè)展中設計學院的虛擬展廳
不過,相比建筑、設計學院等原本就借助數字技術完成創(chuàng)作的學院,國油版雕等專業(yè)講究媒材、在場性的造型類作品如何展示成為虛擬美術館的關注點之一,這場以虛擬的方式重建美術館的展覽也將原本習慣于用原作、質感來定義和完成作品的概念被打破,也啟發(fā)了藝術創(chuàng)作中社會關系的重新構建。
在現實中被認為相對最接近傳統(tǒng)的中國畫,雖然在虛擬展廳中相對中規(guī)中矩,但中央美院中國畫學院院長劉慶和認為,“對于中國畫學院來說,不是說駕馭了某種科技的方式,而是逐漸建立了一種獨立的思考,這種思考可能是對傳統(tǒng)的再認識,以及對于當下、未來的關注。”
在造型藝術的范疇中,向來被認為最傳統(tǒng)又最靈活性的版畫專業(yè)的畢業(yè)創(chuàng)作跨出了與科技結合的一步,因為版畫作品多需要在工作室依托機器完成,但疫情期間,學生無法返校完成原計劃但創(chuàng)作,就有同學借助iPad,讓版畫結合科技,科技結合藝術,最終運用了數碼版畫的方式進行創(chuàng)作。
中央美院版畫系李百舸的畢業(yè)作品《夢語系列.木石圖》30×40cm 木口木刻
李百舸畢業(yè)作品在虛擬展廳中的效果圖
中央美院實驗藝術學院院長邱志杰也著實感到,“無論是網課還是虛擬展覽,都是在特殊的境遇里面找到更多的可能性,為今后創(chuàng)作留下了全新工作方式的印記,也激發(fā)出另一個層面上的創(chuàng)作?!?/p>
中央美院雕塑系汪加興作品《兩塊石頭-相遇》 石頭、機械裝置
汪加興作品在虛擬展廳中的效果圖
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館長張子康看來,過去藝術家在創(chuàng)作作品的時候,只想到如何把作品放進實體空間;而虛擬空間提供了新的思考點,藝術家需要拓展思維,讓作品更有深度;而就觀看方式而言,虛擬空間超越了實體空間的動態(tài)方式,通過點擊從一個空間到另一個空間,對作品有更多的解讀認知。這拓展了實體空間的概念,并啟發(fā)觀眾對美術館(博物館)新的認知;就展覽的傳播力而言,也獲得了更多的觀眾和關注?!拔磥怼€上’的潛力還會被激發(fā),并會越來越會凸顯網絡展覽的優(yōu)勢?!睆堊涌翟诋厴I(yè)展開幕直播中說。
2020中央美院本科畢業(yè)展中設計學院的虛擬展廳
而因為搭建了虛擬美術館的平臺,未來中央美院美術館的實體展都可以在“云端”呈現。這也讓未來線上展示成為藝術展覽的標配,而且“未來即便是做線下的,也計劃有線上版本”成為了一種共識。
瑞士巴塞爾博覽會線上展廳
巴塞爾二度線上開啟,畫廊行業(yè)的線上市場
北京時間6月17日晚,隨著瑞士巴塞爾博覽會(下簡稱“瑞士巴塞爾”)在線上開啟,如果說3月香港巴塞爾的線上版本是無奈之下倉促上線。瑞士巴塞爾從先宣布延期、到最終決定依舊線上舉行,似乎也預示著疫情之下,傳統(tǒng)畫廊行業(yè)無論糾結與否,都需要去開拓線上市場,因為迄今為止無人知曉全球性線下博覽會將停擺至何時,但可以預期的是新冠疫情對藝術市場的影響將會是深刻并長遠的,會在從2020年起的幾年內持久存在。
今年是巴塞爾博覽會50年,原本3地均將舉行紀念活動,而如今展會在線上舉辦,也冥冥之中以半個世紀的時間見證了科技的發(fā)展。介于香港巴塞爾的經驗,瑞士巴塞爾更注重線上的“社交性”,雖然世界各地的業(yè)內人士匯聚瑞士萊恩河畔的儀式感不再,但281家全球畫廊在線上搭建自己的展廳,并且遍及了更多的人。而調整之后的線上平臺每家畫廊可以上傳15件作品(香港巴塞爾為10件),也整合了嵌入式視頻、改進外部界面,并推出的線上對話、導覽、工作室探訪等互動性項目,在信息量更大了的同時,也讓更多的藝術愛好者幾乎“零成本”地參與其中,而經過香港巴塞爾體驗,參展商和觀眾也更熟悉地使用這個線上平臺。這也讓今年“平靜”的藝術市場,泛起了漣漪。
巴塞爾博覽會官方公布的線上展廳使用方法
當然因為今年全球畫廊空間幾乎均至少關閉了兩個月,所以“線上探索”也是本年度畫廊的關鍵詞,總部位于瑞士的MAI 36 畫廊在關閉期間,開始與建筑師合作開發(fā)畫廊專屬的線上虛擬展廳,可以依照展覽和作品的需求,來進行展示空間的調整。這一探索與初階版本中用360度相機拍攝布展完成的現場展廳生成線上版本大不一樣,與中央美院的虛擬展廳有點類似。
MAI 36 畫廊與建筑師合作開發(fā)畫廊專屬的線上虛擬展廳
高古軒也在疫情期間推出了“藝術家聚焦”板塊,每周重點推介一位藝術家,并在每周五早上6時(美國東部時間,即北京時間晚上6時)推出這位藝術家的一件作品,此后僅限48小時內在高古軒官網上以公開價格獨家銷售。每件作品的專題頁面上還會出現包括視頻、采訪、文章、藝術家的播放清單、推薦書籍及電影等諸多內容,讓觀眾深入了解每位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方式和過程、靈感及其所受到的影響。
畫廊線上日常“功課”到了線上博覽會中整合推出,高古軒在巴塞爾的線上展廳就采用每8小時輪換一次作品的形式(輪換5個批次),這與畫廊網站上“藝術家聚焦”板塊的模式類似。
高古軒在瑞士巴塞爾藝博會的線上展廳
同時也帶來了公眾在博覽會期間對高古軒線上展廳的持續(xù)關注,當然關注度和參與度只能帶來人氣,對于藝博會而言,交易才是目的。為了與藏家(客戶)更近,不少畫廊在zoom開啟了直播間,面向藏家劃重點。
記者在博覽會期間進入天線空間、里森畫廊、香格納畫廊、博倫坡畫廊四家畫廊組成的直播間。最直觀的觀看體驗是,藝術品交易的雙方始終保持著格調,“直播間”的聊天功能只有畫廊發(fā)布的作品信息,畫廊方的工作人員以緩慢地語速沉著介紹作品背景,而“直播間”的觀眾一般不發(fā)出互動,如今對哪件作品有興趣,會直接聯系畫廊工作人員。但據平臺數據顯示,6月18日舉行的一場2小時的直播在2個平臺累計觀看人數為1.7萬余人,這樣的直播一共舉行了3場。
四家畫廊直播截屏(圖為里森畫廊正在介紹)
對于緣何在展廳之外另做直播,創(chuàng)辦于1967的里森畫廊認為,聊天室直播功能還沒被納入巴塞爾的官方平臺上,但“直播間”可以為客戶和潛在買家提供一個與畫廊實時互動的平臺,并吸引新的受眾,為此畫廊也準備了作品的演示文稿,方便觀眾觀看?!半m然畫廊直播和‘帶貨’的概念并不同,但這并不意味著畫廊就此固步自封,巴塞爾的平臺像是一場虛擬漫游,而不同平臺的直播則是不同的變焦?!崩锷嬂葋喼蘅偙O(jiān)董道茲(David Tung)說。
里森畫廊在瑞士巴塞爾藝博會的線上展廳
在巴塞爾的線上展廳,里森畫廊的網上展廳以“他鄉(xiāng)記憶”為主題,帶來約翰·亞康法、安尼施· 卡普爾、李禹煥等9位國際藝術家的作品。雖然線上展廳容易帶給觀眾“觀看疲勞”是劣勢,但展廳中可以不受空間限制,插入影片以展示藝術家制作作品的過程,以及討論作品背后的故事,卻是優(yōu)勢;另一優(yōu)勢是,在展會期間的“線上座談會”不受地域的局限,受眾和影響力勢必會更大。
參與同一場直播的香格納畫廊把“觀看疲勞”解讀為,“線上展廳每件作品在視覺上會比較平均,不像線下展廳里可能一眼看過去就有很容易能抓住你眼球的作品?!钡瑫r,香格納畫廊也感受在實地展出中,一些畫廊展位較小或位置較偏容易被忽略,到了線上展廳畫廊與畫廊的呈現比較平均,對于“直播”則認為是提供了一種更豐富的線上觀展體驗。
香格納在瑞士巴塞爾藝博會的線上展廳
不可否認的,藝術商業(yè)很大一部分的特質是人和人的互動,線上藝博會在這個區(qū)塊是有不足的,“直播”雖稍微做了彌補,但終究無法代替線下。
除此之外,MAI 36 畫廊亞洲代表王維薇還認為,“太依賴線上藝博會也會造成觀眾對藝術理解的扁平化,并把互動性較大的新媒體藝術和行為藝術排除在大眾認知之外,甚至連雕塑作品都可能因為在線上展示的局限性,而被平面的繪畫和攝影排擠。而且畫廊在選擇線上展品時,會傾向更有立即視覺效果、或是較有名氣的藝術家的作品,長期如此,對藝術媒材的多元化發(fā)展或有不均衡的影響?!薄暗€上藝博會的訊息相對來說更透明,更全面,更便利于新的藝術參與者加入?!?/p>
MAI 36 畫廊在瑞士巴塞爾藝博會的線上展廳
從中央美院的畢業(yè)展到巴塞爾藝博會,兩者看似不再同一探討語境下,但卻是構成藝術市場的兩端,藝術家創(chuàng)作生產到畫廊將藝術家以及作品推向市場對接藏家。在疫情發(fā)生半年后,基于技術的發(fā)展和科技的實踐,這兩端均實現了虛擬展廳,而藝術展示的虛擬化會否最終影響到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未來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會不會變得更數字化、觀念化?當然這或許只是一種趨勢的假設,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最終來源于自己的生活經驗。虛擬展廳也不可能取代實體空間,但卻以成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尤其是在人們無法安全移動的今天。
這也讓人想到去年年底巴塞爾藝術展邁阿密海灘博覽會,藝術家卡特蘭的作品《喜劇演員》以12萬美元的價格售出兩件,剩一件被一位紐約表演藝術家“有預謀”地吃掉了,這讓這件本來就充滿調侃的作品,破圈被關注。在當下的線上展廳模式下,是不是沒有可能出現“膠帶香蕉”式作品所引發(fā)的巨大反響和討論?即便線上展實際上被更多的人瀏覽。而更令人唏噓的是,“巴塞爾邁阿密”之后的兩個月,疫情席卷全球,這原本尋常的展會,卻成為了迄今未知最后一場線下發(fā)生的全球大型藝博會。
2019年12月,巴塞爾藝術展邁阿密海灘博覽會貝浩登展位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