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一生的讀書計劃》,[美] 克里夫頓·費迪曼,約翰·S.梅杰 著,馬駿娥 譯,譯林出版社,2013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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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瑪爾·海亞姆《魯拜集》
(公元1048—?)
我記得幾年前一個伊朗朋友告訴我,歐瑪爾·海亞姆在西方完全是作為一個詩人而著名,為此他感到很驚訝。而且他很確切地告訴我,在整個伊斯蘭世界,尤其是他的家鄉(xiāng)波斯(現(xiàn)在是伊朗),他做為一個數(shù)學家和天文學家而出名。雖然他的詩受人尊敬,但是這種詩在他那個時代,任何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都可以做出來,事實上做這種詩是在特定場合即興賦詩的能力。(在日本的中世紀,女官就具備這種能力,見清少納言(27)和紫式部(28))。關于歐瑪爾·海亞姆如何在英國如何成為一個偉大的詩人的故事,確實讓人很奇怪。
開始于詩歌本身,《魯拜集》是部短詩集,包括兩組對偶句,第一行、第二行和第四行必須押韻。由于沒有任何相反的理由,大多數(shù)西方讀者認為《魯拜集》是歐瑪爾·海亞姆寫的一首長詩的名字,但是“魯拜”一詞本身就很容易翻譯為“詩歌”或者“四行詩”。愛德華·費茲杰拉德在1859年出版該詩集的譯文時決定保留該題目的波斯文音譯,這一舉動被視為強調原著的“異國情調”的故意選擇。此外,歐瑪爾·海亞姆的詩現(xiàn)存的有近百首,都被收在傳統(tǒng)的波斯文集中,收錄進去的詩就是一個短詩集,詩集沒有總述也沒有復雜的結構。天才譯者費茲杰拉德最偉大的一個做法是把歐瑪爾·海亞姆的詩進行排列,從而成了一首連貫的長詩,并且給予其美學和哲學的力量,詩的連貫性即便存在在分散的四行詩中,也很含蓄。
我們看到的《歐瑪爾·海亞姆魯拜集》是愛德華·費茲杰拉德翻譯的(這部著作被翻譯過很多次,翻譯的是很準確,但是都沒有費茲杰拉德翻譯的好),這部作品是一部獨特的雜糅之作,是一首在波斯文基礎上創(chuàng)造出的杰出的英文詩,它也使好幾代英國讀者對那個地方產(chǎn)生了興趣,一個比波斯還波斯化的地方,一個到處是美酒和玫瑰的異國,美酒和玫瑰更多的存在于詩人心中而不是普通人心中。費茲杰拉德的譯作《歐瑪爾·海亞姆魯拜集》(對應于原作《歐瑪爾·海亞姆》),實際上就是巴勒斯坦批評家愛德華賽義德所批評的“東方主義”一個典型的例子,“東方主義”即利用文學和藝術去創(chuàng)造一種浪漫的異國情調,從根本上講是亞洲文化的虛假現(xiàn)象,代替了歐洲人心目中的幻想,亞洲也像其他國家的人們一樣經(jīng)歷著生存和死亡,繁榮和衰敗。賽義德批評讓人很不高興,不過也是事實,但也不是全部。問題的復雜性在于像歐瑪爾·海亞姆這樣的詩人本身就是用詩來激起一個奇異芳香并且神秘想象王國,品質被保留了,但不是在翻譯中被創(chuàng)造。
我猜想真正讀《歐瑪爾·海亞姆魯拜集》不是很多,但是很多人還繼續(xù)引用其中的內(nèi)容:“一塊面包,一杯酒,還有你”(這句是從費茲杰拉德的譯本里引用的,雖然很貼切但并不是很準確)。這幅畫中難道沒有錯?伊斯蘭教的一個很嚴格的信條對于信徒來講要嚴禁飲酒(見《古蘭經(jīng)》24);歐瑪爾·海亞姆為什么要激發(fā)人們?nèi)ワ嬀颇??答案就在于伊斯蘭教(在我們這個時代,除了一些極端的基督教信徒以外,其他所有的形式都很普遍)容忍人的人類的脆弱性,雖然禁酒,但是一些人偶爾也會喝點,即便如此,他們靈魂的命運還是一如既往的掌握在獨一無二、無所不能的真主手中。在傳統(tǒng)的伊斯蘭世界里,美酒和詩歌的確存在源遠流長的關系。奧托曼的蘇丹們將咖啡館嚴格定義為產(chǎn)生政治異議的溫床,但是允許小酒館們在不擾亂秩序的情況下開業(yè),那些對社會無害的詩人可以光顧(還有一個非常虔誠的假想,詩人常常用酒來比喻自己沉醉于浪漫中,甚至是神圣的愛情,實際上他們本身一口也不喝)。所以歐瑪爾·海亞姆用酒、愛情和玫瑰花來陳述一個深刻的主題:實際上生活是充滿樂趣的,要充分去享受;如果人們熱愛生活,就不應該在死亡面前退縮,生或死都掌握在神的手中。
《歐瑪爾·海亞姆魯拜集》是一種奇跡,是一個天才詩人和一個出色的翻譯家的一個杰出的合作,在時間的差異和文化的距離間架起了一座橋梁,波斯的數(shù)學家和維多利亞時代的東方學家一起譜寫了一部詩集,在我們這個時代讀起來依舊令人陶醉。
約翰·S·梅杰
米歇爾·埃伊奎姆·德·蒙田《散文選集》
(公元1533—1592)
讀書計劃中很多作者都比蒙田偉大,但是他表現(xiàn)出的人生觀深深的扎根于我們中的很多人,然而很多偉大的思想只有那些學者們才感興趣,蒙田將繼續(xù)吸引普通讀者的注意力。他對我們中的一些人具有很強的吸引力是因為提出問題而不給答案。
蒙田是現(xiàn)代法國散文家的先驅之一。他出生于一個非常富裕的商人家庭,他從母親那里遺傳了一部分猶太人的血統(tǒng)。很顯然,他的家庭很富裕,在他38歲之后就處于半退休狀態(tài),隱居到家族留給他的圓塔里。他生活的時代正是教育實驗大面積普及的時期,他受的教育卻是不同尋常的。他6歲的時候僅僅會說拉丁語,他告訴大家,每天早晨他都會被“樂器的聲音”喚醒,樂器的聲音就像是鬧鐘一樣。蒙田學過法律,在波爾多議會下?lián)芜^地方法官,在法國三位國王統(tǒng)治下?lián)芜^不同的職務,晚年他波爾多市市長的職務上浪費了他部分天才,而且也沒怎么發(fā)揮他的真正才能。他的真實生活蘊藏在他的《散文集》里,如果我們把那篇很長的《為雷蒙·賽朋德辯護》算進去的話,共有107篇散文。據(jù)我們判斷,這些散文是他39歲隱退后到生命結束期間,不斷地寫不斷地修改而完成的,這段時間比較安靜適合學習和思考。
就像蒙田在前言中所說,他的散文不為名利,也并不是為了讓別人欣賞,他只是為了描述自己,所以非常直率且毫無遮掩。為了實現(xiàn)這一目標,他發(fā)明了一種新的文學形式,這種形式的重要性相當于內(nèi)燃機的作用,但是要比內(nèi)燃機更有趣。法語“essai”一詞的字面意思是實驗或試驗。每篇散文都是他思想內(nèi)容的嘗試,試圖找到自己頭腦中存在的想法,雖然他可能知道其他內(nèi)容,至少他了解自己。
蒙田的散文和我們今天在精美雜志上讀到的那些散文不一樣。他的散文沒有具體的格式,很少局限于明確的主題,散文里處處都有引用的經(jīng)典。蒙田不僅是一個很務實的人而且也是一個博學多才的人文主義者。現(xiàn)代讀者剛開始讀他的散文時可能會因為文中的障礙而煩惱。
然而,如果蒙田的作品能存在四個世紀之久,這個證據(jù)不能說明什么的話,但讀者最終會被蒙田的魅力、智慧、幽默、風格以及思維觀點所征服。起初蒙田是個禁欲主義者,(見奧勒留[21]),但很快發(fā)展成為一種對于人性的懷疑觀點,盡管這種觀點既不憤世嫉俗,也不消極。他對所有的事情都感興趣,但不相信任何事情。他的箴言是:“我知道什么?”他好像是天平的象征。他還是一個忠實的天主教徒,只因他生來就是天主教徒,并且死的時候也非常圣潔。他的作品影響力非常大,其趨勢也鼓勵了自由思想的發(fā)展。他獨具特色的手勢表示他不愿做判斷,對此教義學家們不是很喜歡。
蒙田的魅力在于他直率,自由談話的風格中,“簡單且不矯揉造作,書面表達和口頭表達一致,”他對性的問題非常坦誠,大多數(shù)人習慣了現(xiàn)代小說家們對于性的話題那種天真的口吻,可能會看看古代小說家對這一問題的看法。蒙田也是第一位非正式的散文家,并且也是無可比擬的最出色的一位。他的技巧總是深藏不露,他描述的那個人絕不是反復修改讓大家接受的人,這就是他永遠的風格。蒙田寫作好像是在欣賞自己,他的缺點、怪癖和愚蠢也比他的優(yōu)點可愛。
讀蒙田的作品時,你可以隨著蒙田的思想去神馳,閱讀他的文章時你會發(fā)現(xiàn)他寫作毫無系統(tǒng)性,但時間還是為我們選出了蒙田的精品散文。《為雷蒙·塞朋德辯護》這一長長的文章最能反映他為自己的懷疑主義立場進行辯護。除此以外讀者還可以選擇下列文章,這些文章為有助你了解蒙田。
第一部:《論意圖決定我們的行為》《論閑暇》《論品味好壞主要在于我們對品味的看法》《論哲學化就是學會死亡》《論想象的力量》《論習俗以及既成法的不易改變》《論兒童的教育》《論友誼》《論適度》《論吃人》《論孤獨》《論我們之間的不平等》《論上古習俗》《論德謨克利特和赫拉利特》《論虛榮的精細》《論年齡》
第二部:《論我們行為的前后不一致》《論醉酒》《論實踐》《論父親對子女之愛》《論書籍》《論傲慢》《論討厭的孩子》《論孩子于父親的相似性》。
第三部:《論有用于榮譽》《論三種思想》《對維吉爾一些詩作的評價》《論討論的藝術》《論經(jīng)驗》。
可以試試現(xiàn)代的譯本,克萊舒曼的,唐納德的和斯科瑞的更好,不要選卡頓的版本,過時了。
克里夫頓·費迪曼
作品簡介
《一生的讀書計劃》,[美] 克里夫頓·費迪曼,約翰·S.梅杰 著,馬駿娥 譯,譯林出版社,2013年5月
作者根據(jù)多年的讀書經(jīng)驗,精選并評介了一百三十多種古今中外世界名著,涵蓋了荷馬時期到現(xiàn)代的精華。本書用詼諧而簡潔的語言勾勒出作品或作者的輪廓,有時強調作者的生平及人品,有時概述作品內(nèi)容,有時援引權威人士的意見,更可貴的是,厘正了一些錯誤見解,并對一些世界大家如莎士比亞、歌德等作出新的評價。
克里夫頓·費迪曼(1904—1999),美國最受尊敬的作家和編輯之一。他是《大英百科全書》編委會成員,也是創(chuàng)辦于1926 年極富盛名的美國“每月讀書會”編委會成員。除此之外,他還是多本書的作者或編輯。他曾榮獲美國全國圖書基金會頒發(fā)的美國文學突出貢獻獎章。1999 年他因病去世,享年95 歲,同年《一生的讀書計劃》(最新升級版)出版。
約翰·S. 梅杰,哈佛大學歷史學及東亞語言學博士。他曾經(jīng)撰寫過多本有關亞洲歷史及文化的書籍,同時他也是“每月讀書會”的高級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