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德薩》是西班牙作家曼努埃爾·比拉斯的自傳體小說,故事出自一名年逾半百的作家之口,記載了數(shù)十年以來西班牙國家、社會和家庭流變的歷史。主人公就是作者本人的化身。在中國作家陳丹燕的作品中,私人化的敘事也常常承載著社會變遷的記錄。
6月25日晚,曼努埃爾·比拉斯與陳丹燕在上海塞萬提斯學院展開一場對談,以“記憶之屋”為主題,通過文學探索跨越地域的風景。
用文字記住個人的歷史
奧德薩是承載了比拉斯記憶的地方,它位于西班牙北部的群山環(huán)抱之中,“這個城鎮(zhèn)名字充滿了黃色,代表黃色的記憶。1969年夏天,在奧德薩的背后描繪出我父親的形象”,比拉斯在書中寫道。他說,2014年母親逝世時,當時52歲的他意識到要寫一本書,記錄已經(jīng)離去的父母的故事,記錄家庭的歷史?!澳赣H去世時,我正在準備離婚,我一下子失去了兩個家庭:作為兒子和作為父親的。我感到孤獨,寫這本書是在慢慢療愈我的心靈?!北壤怪v述在西班牙,父母與孩子之間的愛是“深沉”的,對于愛的直白表達并不常見,在《奧德薩》里,他以碎片化的文字記錄和父母有關的事,用文字來嘗試對父母說出沒有表達過的愛。
西班牙作家曼努埃爾·比拉斯
《奧德薩》
在作品《上海的金枝玉葉》里,陳丹燕也用碎片化的文字,講述了一個名為戴西的女人的一生。她和戴西相識,看到了她從小到大的照片,之后每一次見她,就請她分享一些照片里的故事,一直到她去世的前一天。“她經(jīng)歷的社會變遷太多了,所以她剛開始會分辨不出照片是拍攝于哪一年”,陳丹燕說,但是戴西會從照片里,自己衣服的變化,回憶起那大約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她覺得,和《奧德薩》相似的是,這本書中也是由一個個故事組成,故事和故事之間有互相對稱的地方,能看到里面因為對比而產(chǎn)生的不同,從而形成一個有張力的結構。
在兩位作家的作品里,個人的經(jīng)歷常常成為社會歷史的縮影。在《奧德薩》中,比拉斯多次寫到了汽車,對于西班牙人來說,汽車已經(jīng)滲入了生活,是“探索地方和城市的理由,思考地理和道路的謎題,抵達河流和海灘的方式,也是將自己與世隔絕的小空間?!逼嚦蔀樗彝ド钆c個人經(jīng)歷的一部分,“可以說我父母的歷史和西班牙汽車發(fā)展的歷史是并行的。”他說。
“在小人物的身上,能看到大的時代造成的影響。”陳丹燕認為。在《上海的紅顏遺事》里,她以電影明星上官云珠之女姚姚為敘事主線,記錄她從童年客串《三毛流浪記》到31歲車禍身亡的坎坷經(jīng)歷。“我從來沒有寫過那么沉重的故事,每一個年份我都要去做調(diào)查,找到相應的人可以告訴我對應的事情。”她說,例如有位老人還記得1932年日本人炸閘北區(qū)寶山路上的上海商務印書館那天的情形,被燒毀的紙在冬天的東北風中向市區(qū)漫天飄來,像黑色的雪片?!巴ㄟ^寫一個故事,讓我知道了一年一年在上海這座城市發(fā)生的事情,如果不寫這個故事,我是不會知道的。寫這些故事讓我更加熱愛上海?!标惖ぱ嗾f。
陳丹燕
《上海的紅顏遺事》
旅行所看到的世界
除了書寫自己生活與熟悉的地方,曼努埃爾·比拉斯和陳丹燕都是經(jīng)常旅行的作家,都在文字中記錄自己的旅行。比拉斯曾在美國旅居十年,常常往返于美國和西班牙。他認為,旅行是一次次發(fā)現(xiàn)之旅,總能帶來靈感,讓人對熟悉的空間也能產(chǎn)生新的感受。
“旅行能讓你發(fā)現(xiàn)普世的價值和人與人之間無論國籍和種族的連結,這總會讓我覺得很感動”,比拉斯說。另一方面,旅行成為了他“回家”以外的另一種人生方向。他引用了鮑勃·迪倫曾唱過的“沒有回家的路向”(No Direction Home),直言與他“感同身受”?!艾F(xiàn)在,整個地球是你的故鄉(xiāng),所有的人類都能遇見對方,愛對方?!北壤拐f。
對陳丹燕而言,“旅行看世界”是她從小時候起就一直存在的渴望。在世界各地旅行后,她發(fā)現(xiàn),在身邊的事物中也能找到看過的世界,“因為這個世界和你的連接已經(jīng)形成了”,她說。目前,她正在著手寫一本關于“玫瑰”的書,契機來自全球疫情無法飛行期間,她去了辰山植物園的玫瑰園,其中有三分之二的月季是歐洲現(xiàn)代雜交月季,每一種花都有自己的名字,其中一種叫“蝴蝶夫人”,“我想到的是我在長崎的玫瑰園里看到的玫瑰”,陳丹燕回憶,另一朵名為“拿鐵咖啡”的玫瑰則讓她想起在德國第一次喝到拿鐵的情形?!拔蚁嘈牛谀憧催^世界之后,你可能在周圍的任何細小的事物上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彼J為,不只要讀書,也需要通過旅行來形成自己的世界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