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就沒有什么疑問嗎?”
“你猛地拋出來個新大陸,叫我怎么反駁呢?……不光我,我想地學界也很難反駁,因為他們的總體構架也是個猜想。你只有拿出去,看誰能最大程度的被地表證實。要說疑問嘛,你剛才談到我們腳下的沖積平原,還有它的成因和深層基礎,……好像恰恰不符合你的理論。你的根據(jù)全球都是,犯不著挑這塊沖積平原,不過這是個小毛病。你接著往下說?!?/p>
我蒙受著恥辱,鎮(zhèn)定地道:“除了這個小毛病是我的,其余理論都不是我的。”
韓小娓憎然注視我,喃喃地:“是嘛……原本不像你。太驚人了。那么,是誰的理論?”
“孟中天。”
“從來沒聽說這個人。”
“他不是地學界的,甚至不是科學研究人員,你當然不會聽說?!?/p>
“他是干什么的?”
“軍人。官場上的敗將,從政不成,等候處理?!?/p>
“帶我去見見他。”
我和小娓走向老樓。估計孟中天正在樓下倉庫,我放敲那扇包著鐵皮的門。小娓恐懼地抓緊我,細聲道:“這里真壓抑……”
門開了。孟中天望著我們,不作聲。
我介紹道:“她是我的朋友,韓小娓。研究生,世界經(jīng)濟地理專業(yè)。想和你聊聊?!?/p>
“世界經(jīng)濟地理?……是一門邊緣學科吧,跨越地理和經(jīng)濟的新學科?!?/p>
“聽,人家比你懂得多?!毙℃嘎游乙谎郏首鳛t灑,“不過我以前學過地質(zhì)。”
“太好了!”孟中天兩眼生光,請我們進屋。
小娓剛進去就定身驚叫:“?。 @么多。哪弄來的?”她看見滿滿一庫房的毛澤東塑像。
“當年遺留的?!泵现刑旎卮稹!艾F(xiàn)在沒人要它了。”
“沒人要?待會兒我走時要一個,行嗎?”
“要多少都行。不過它不是裝飾品。我希望人們對他有真正的理解。”
“我會努力理解?!?/p>
“那么,過會兒我?guī)湍闾暨x一尊。我知道哪一尊塑像成功體現(xiàn)了毛澤東的獨特精神?!泵现刑焖妓髌?,“有一位地質(zhì)學專家,名叫韓子午,子午線的子午?!?/p>
“你認識他嗎?”小娓追問。
“不認識。我讀過他的《平移斷裂構造學》和《地殼應力場》,扉頁上有他的照片?!?/p>
“那是他年輕時的照片?!?/p>
“韓老是你什么人?”
“你的觀察確實出色,……他是我父親?!?/p>
“我可以見到他嗎?”孟中天迫不及待。
“去世九年了?!?/p>
“遺憾!”
聽吧,不是悲傷,不是惋惜,而是“遺憾”我知道,孟中天為什么遺憾。
我打破沉默:“老孟,把你的理論跟小娓談談吧,如果她能通過,半個地界學就會知道你。她的能量大得很,而且她不會盲目附和?!?/p>
“我先要感謝你們二位,還要感謝韓子午先生。當然啦,我要談的……我不知道從哪里談起。談論學術問題,是不是有一個大概程序?……比如先談疑難問題,后談觀點?……或者你們問,我回答?”
我和小娓笑起來??吹矫现刑祀m然經(jīng)受過許多政治風浪,但是在學術場合毫無經(jīng)驗。
“我叫小胡弄點水來?!泵现刑炀狡攘?。
“噢不不,等會我來弄。”我攔住孟中天,不愿讓那個燒焦了臉的人驚嚇了小娓。
孟中天迅速恢復鎮(zhèn)定——剛才他目光掠過毛澤東塑像??邶X清晰地對小娓說:“我想,開頭部分蘇冰同志可能跟你談過了,我相信他的復述能力。我不再重復。我們沿著那個構想接下去談。首先談地殼的波狀運動與弧形構造,這是大陸物質(zhì)的開始冷卻時最主要的特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