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探詢普里斯特利(1733—1804) 一生的獨立思維并非難事。他誕生于一個信仰喀爾文教派、反英國國教的家庭,但就連在自己家里,普里斯特利似乎也注定特立獨行。他是家中六個孩子里的老大,本來和祖父母同住,母親去世后則搬去和一位膝下無子的姨媽同住。從童年起,普里斯特利就全心投入研究和功課。他是個上進的學生,在學校課業(yè)之外,還會自行做系統(tǒng)性的研讀作為輔助。為了來日能夠成為牧師,他自學希伯來文、迦勒底語和古敘利亞語。后來當他似乎要成為生意人時,他又學了法文、德文和意大利文。他的興趣極為廣泛,在語言、歷史、神學、教育及自然哲學的某些領域,都曾進行研究、寫作,并作出重要的貢獻。
普里斯特利踏入化學領域時已經(jīng)近40歲了,他最初感興趣的是空氣。當時人們基于古希臘人的假設,仍認為空氣是一種不可變的簡單物質,是四大基本元素之一。普里斯特利以他一貫的精力開始研究這個主題。他審讀了當時已知的知識,重做重要實驗,然后就開始自行設計實驗與研究方式。他的研究就像一個世紀前列文虎克的探索,有種百無禁忌的特質。普里斯特利經(jīng)常因自己的發(fā)現(xiàn)而大感驚喜,而且他就和列文虎克一樣,在發(fā)表研究成果時,不論成功或失敗,都持同樣樂觀的態(tài)度。剛開始時,他拿太太廚房里的洗衣盆和玻璃器皿來當工具,但他一向擅長設計所需的儀器,再加上像陶瓷專家威基伍(Josiah Wedgwood)這樣的朋友的幫忙,他終于建立了當時世界上擁有數(shù)一數(shù)二設備的化學實驗室。
在普里斯特利龐大的化學研究成果中,有兩項發(fā)現(xiàn)格外突出——氧氣及光合作用。首先,當他系統(tǒng)性地研究“空氣”時,曾將各種物質加熱而產(chǎn)生了氧氣;接著他又把水面或水銀上產(chǎn)生的氣體收集起來,再用簡單的測試進行分析:它是什么樣子?會不會燃燒?能不能讓老鼠活命?活多久?能不能被水吸收?1774年8月1日,普里斯特利用剛拿到的12寸放大鏡,將一些紅汞灰(如今被稱為氧化汞)加熱。他發(fā)現(xiàn),在這種新空氣中,蠟燭燃燒得格外明亮,悶燒的木屑會突然迸出火花。隔年三月,他意外地發(fā)現(xiàn),關在這種新氣體里的老鼠壽命,是在一般空氣中的老鼠的兩倍。他自己也吸了一些這種氣體,注意到它會令人產(chǎn)生輕快自在的感覺。經(jīng)過這次及多次實驗后,普里斯特利深信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大氣中促成氧化與生命的成分。憑著他的非凡遠見,他猜測這種氣體最后可能被應用在藥品上,甚至成為奢侈品。
現(xiàn)在我們知道,在當時,氧氣的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四處彌漫”了。在瑞典,一位窮藥劑師舍勒(Carl Wilhelm Scheele)也在進行關于“空氣與火”的實驗。雖然他的成果直到1777年才發(fā)表,但舍勒的確在普里斯特利之前便制造并研究了氧氣的特性。然而,普里斯特利的多重發(fā)現(xiàn)及其實驗戰(zhàn)果數(shù)量之龐大,使他取代了舍勒而進入科學界主流。
普里斯特利將他這種活潑的新物質稱為“去燃素氣”(dephlogisticated air)?!叭妓亍保╬hlogiston)這個名詞自17世紀初期就被采用了。施塔爾(Georg Ernst Stahl)在他1723年的教科書中,對燃素的定義并不是火,而是“火的物質與本源”。任何物質燃燒時,都會釋出燃素。在油和炭等可燃物當中有許多燃素,煤灰則幾乎是純燃素。金屬燃燒時也會釋出燃素。燃素還能還原到反應所得的產(chǎn)物里,比方說,假使將鋅白與木炭一起加熱,將會得到原來的金屬。燃素還有些古怪的特性,最特別的就是,如果把它加入某種物質里,會使該物質離奇地變輕。
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燃素理論其實就是“反向”的氧化作用。獲得燃素表示失去氧,這也就說明了重量減輕的原因。失去燃素則表示加入氧。鋅在空氣中燃燒時,會產(chǎn)生氧化鋅(鋅白);將鋅置于煤炭上加熱并不會增加燃素,而是釋放氧。但就如托勒密的周期與本輪理論成功地解釋并預測了行星的運行,燃素也解釋了許多化學反應,至少在定性反應上。燃素同時也導出了許多成果豐碩的實驗,包括普里斯特利自己的許多研究。直到1777年,當拉瓦錫(Antoine Lavoister)仔細測量出類似反應中所減輕與增加的重量后,他才把氧列為氧化與呼吸作用中的關鍵要素。但即便如此,燃素理論仍舊存而未亡,被用來解釋化學反應中釋出的光與熱。直到19世紀中葉,人們對能量有了更清楚的了解后,燃素理論才真正被推下了科學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