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真愛一轉(zhuǎn)念 / 田歡

有愛無間 作者:女友傳媒集團(tuán)


什么是愛情呢?對沈逸塵這種女孩來說不是一見鐘情也不是日久生情,就是轉(zhuǎn)念之間的事兒,想通了就愛上了或者不愛了。

那天是周末,沈逸塵一個人躲在公寓里看影碟,看《暗戰(zhàn)》——她最近真是越來越喜歡杜琪峰的警匪片了,正看到蒙嘉慧深情款款地靠上劉德華肩頭時,有人敲門。氣咻咻地開了門,卻是三個陌生男人,領(lǐng)頭的一個長得有點像理了平頭后的古天樂,黑黑酷酷的。沈逸塵還是嚇壞了,正所謂葉公好龍。她問,你們要干什么?聲音有點抖。

“古天樂”掏出一張工作證:“你好,我們是市公安局的,我叫呂西安?!薄癈ID?”沈逸塵還沒有完全出戲,直通通地問了句。后面兩個愣頭青笑了,什么CID,港片看多了吧?

呂西安不理他們,徑直往里走,上陽臺四面看了看,轉(zhuǎn)過身來對沈逸塵說:“小姐對不起,我們要監(jiān)視對面樓上的一間房,其他具體情況不能說得太細(xì),總之據(jù)我們觀察你家角度最好隱蔽性也最高……”

“什么什么?”沈逸塵打斷他,“要住我家?”

點頭。

“可以不同意嗎?”沈逸塵現(xiàn)在倒不怕了,冷了臉問。

“不行!”呂西安比她還冷。

見鬼了,大白天倒霉事坐著降落傘就落到了我頭上。沈逸塵心想。看看電視里的劉青云,后悔自己全放警匪片,到底把警察給招來了?!拔覒{什么相信你們?”她還想負(fù)隅頑抗。

“市局三處,”呂西安答,“可以打電話到局里去查?!薄叭幇舜箨?。”愣頭青甲笑著補(bǔ)充。沈逸塵拿起電話撥114,最后打到了市局辦公室,說對不起你們局三處八大隊的同志現(xiàn)在在我家,我……

話沒說完,就聽見電話這頭和那頭全部笑成一片,那邊接電話的那個男聲顫著喉嚨說:“你、你把它們牽回來就行了?!?/p>

原來三處的確是治安處,而八大隊是警犬。

呂西安看看他那兩個捂著肚子的手下,忍不住也笑了,對沈逸塵說:“現(xiàn)在是10:30,你收拾收拾,我們下午5點再過來。”

“什么意思?我的家我還就不能待了?”沈逸塵驚問。

“當(dāng)然可以。只要你愿意。我們保證作風(fēng)正派,紀(jì)律嚴(yán)明?!?/p>

輪到沈逸塵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yīng),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切身感受國家機(jī)器的強(qiáng)制力。

沒辦法只能回父母家,可憐半年前她大學(xué)畢業(yè)找到高新區(qū)一家公司,剛剛托朋友以優(yōu)惠價租到這間公寓,獨立門戶的新鮮勁還沒過,就得打道回府了。

下午呂西安他們再來的時候沈逸塵已經(jīng)收拾好兩只大紙袋子,一副任人宰割的表情,問:“是不是給你們留把鑰匙?”

“謝謝,不用了,”呂西安說,“從現(xiàn)在開始。你這兒24小時有我們的人在?!闭f著接過了沈逸塵手上的包,沈逸塵也沒客氣,一直讓他送到樓下出租車上。臨走囑咐道:“有電話找我讓他們打傳呼。”

那天以后沈逸塵的生活就像感染了病毒——先是一句“警察來找我”差點把老爸老媽嚇出心臟病,然后是男朋友冷冷地問:你那邊接電話的是個男人……

沈逸塵的男友跟她同校不同級,還留在大學(xué)里上研,學(xué)政治的,書生氣十足。以前兩人在一起時也不覺得,工作后距離就日益凸顯。聽完沈逸塵的敘述,研究生動作夸張地拍案而起:去告他們侵犯人權(quán)!

沈逸塵白他一眼,懶得再發(fā)言。借他十個膽也未必敢。別看這會兒神氣,平時見了圖書館保安說話都不利索。再說憑什么告?

三天后沈逸塵回去了一趟取東西。進(jìn)門看見呂西安坐在陽臺邊上,雙眼漠然直視前方,不像監(jiān)視倒像打坐。愣頭青甲坐在沙發(fā)上看影碟,是她一年前買的那張《007大戰(zhàn)金槍客》。過了一會兒愣頭青乙提著一個塑料袋盒飯回來,見了沈逸塵埋怨,你回來也不說一聲,我再去給你買一份吧。

沈逸塵忙說,不用了不用了??扌Σ坏茫偛恢劣诨刈约杭疫€得先請示?這邊兩個人匆匆吃完,過去一個換呂西安回來吃飯。

“你是大學(xué)生吧?我看這兒書挺多?!眳挝靼惨贿叞秋堃贿厗枴?/p>

“剛剛工作。”沈逸塵心里頗受用。

愣頭青乙從書架上拿了本書下來,嬉皮笑臉地問:”你這兒怎么還有我們頭兒寫的書?”

沈逸塵拿過來一看,是那本法國批評家呂西安·戈德曼的《隱蔽的上帝》。

呂西安瞇著眼看了半天,說:“怎么沒征求我意見就發(fā)表了?”語氣還是那么淡淡的,聽著都不像開玩笑。

沈逸塵笑了一下,揶揄:“你這名字真是亦土亦洋啊。”

呂西安不言語,旁邊愣頭青接茬兒道:“你這兒碟不錯,警匪片挺多的嘛?!?/p>

“是啊,”沈逸塵撇撇嘴,“可惜你們就知道占著我的房子混日子,看看人家香港警察!”“你以為香港警察就都跟劉德華一樣?”呂西安不屑:“都是騙了小女孩兒的,一個一個臉上就透著不是一般人,還不早把罪犯嚇跑了?!?/p>

沈逸塵不跟他犟,站起身四處巡視,屋里倒還整齊,除了衛(wèi)生間多出幾支牙刷幾塊毛巾也沒變什么樣。沈逸塵接了一壺水,跑到陽臺上澆那兩盆天門冬。就聽見呂西安喊,回來!別擋著我們!沈逸塵嚇了一跳。扔了噴壺,站在原地開罵:“我的花兒我都不能澆了,你們到底是警察還是土匪啊……”

呂西安一個箭步竄上陽臺,連拖帶抱把沈逸塵弄進(jìn)屋來:“瘋了你!讓對面聽見我們就白干了!”

沈逸塵嚇傻了,半天出不了聲,然后眼淚就下來了。

呂西安看看她,氣急敗壞地點上一根煙,旁邊兩個愣頭青也不敢言語。突然,沈逸塵提起包就往門外走。

“等等!”呂西安在后面喊她,“我今天……態(tài)度不好,向你承認(rèn)錯誤,希望你能繼續(xù)支持我們工作。”沈逸塵重重地帶上門。

那天晚上是跟研究生例牌的約會時間。研究生照例提議肯德基。沈逸塵連發(fā)作的勁頭都沒有。吃快餐店好像是學(xué)校里四眼男生的統(tǒng)一風(fēng)格,又沒有錢又想過小資癮,的確也沒有比快餐更好的選擇?!坝袆?chuàng)意一點的行不行?”沈逸塵問,“總之現(xiàn)在我掙錢我請客?!?/p>

“那……德克士。”研究生使勁想了想,說。

“就肯德基吧?!鄙蛞輭m嘆口氣,開路。

吃飯的時候氣氛還好,研究生問起房子的事,沈逸塵說等條子們走了你不如周末住到我那兒去,寫論文也不受干擾。研究生喜出望外,握了沈逸塵的手說,那我們可就……團(tuán)圓了。

沈逸塵“撲哧”一聲笑出來。

那手縮回去的時候,不知怎么撞翻了旁邊放著的書包,沈逸塵彎腰幫他撿掉出來的書,很厚一本,翻過來,是GRE單詞。

“你要考G?”沈逸塵正了臉色問。

研究生突然把書抽回去,支支吾吾地說:“看著玩的。”

“書都翻舊了還說是玩?”沈逸塵直盯了他的眼睛問。

研究生避開她的眼神,沉默一會兒道:“塵塵,我的確是有出國的打算,這也是我父母的期望。我瞞著你是怕你一時接受不了,其實等我出去再帶你過去陪讀也不算太難……”

“你怎么知道我愿意陪你?”沈逸塵站起身往外走,速度適中,不過研究生也并沒有追出來。可笑,她還沒有嫌他,那邊早打算另起爐灶了。沈逸塵覺得自己做人真失敗。那晚她的呼機(jī)一直都沒響,想來他恐怕早就想開這個口了。

零點左右呼機(jī)響。沈逸塵顫著手拿過來卻是——呂西安先生有你兩封信,有時間請過來取。沈逸塵恨恨地把這條信息刪了。

跟研究生剛分手的那幾天沈逸塵有點混亂,稀里糊涂地接受了一個客戶的邀請。那天她換了一身新衣坐進(jìn)那個地產(chǎn)商的奧迪里,心里亂七八糟的,問自己:“這就開傍了嗎?”沈逸塵這個人是標(biāo)準(zhǔn)的聰明一時糊涂一世,大是大非面前一向懵懂。說好了去東隆海鮮,臨走時她還在想要不要帶什么防身。

結(jié)果怎么也沒怎么,吃吃喝喝聊聊,一杯蛇膽酒下肚,沈逸塵倒是精神了,卻看見人家老板捂著嘴巴打哈欠。坐在打道回府的車上,沈逸塵倒隱隱有點失望。難道自己就一點吸引力都沒有?老少皆不宜?

不算老的老板開著車教導(dǎo)她:“小沈(也不叫沈小姐了),一看你就是涉世未深,現(xiàn)在可不多見了。不行就別在公司里干了,這個環(huán)境不適合你……”沈逸塵心里感慨,誰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說著說著老板不知怎么就拐錯了一個彎,角落里蹦出一名交警把車攔住了。沈逸塵頗過意不去地下車一起跟警察交涉,心想自己最近怎么就跟穿制服的犯沖呢?眼看著就要開罰單,那邊廂又拐過來一輛車。沈逸塵幸災(zāi)樂禍地看看這個墊背的居然大模大樣把車泊到了交警身邊。

下一個鏡頭是呂西安走出來,沒表情地站到沈逸塵面前,眼睛打量著她旁邊的人。沈逸塵嘴一咧就笑了,膩膩地問:“你怎么沒在家里待著呀?”呂西安不搭理他,接過交警遞來的煙說了句:“讓她走?!?/p>

又坐回車上,老板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你……老公?”沈逸塵趕緊搖頭?!笆裁囱?,他就是住我家。”老板一臉驚詫地扭頭看她,沈逸塵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大笑。

分手的時候,沈逸塵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啊。”老板也大方,揮揮手說:“趕緊跟你那個警察叔叔說對不起去吧,沒看見他瞅我那眼神?”

沈逸塵上樓的時候琢磨著這句話,心里一動,突然間柳暗花明起來。想想?yún)挝靼材且粡埞盘鞓肥降乃廊四樉陀X出了幾分親切,而且興奮,是那種一部新片就要上演前的興奮。一分鐘的思考過后沈逸塵已經(jīng)確定了自己的愛情。想想什么是愛情呢?對沈逸塵這種女孩來說,不是一見鐘情也不是日久生情,就是轉(zhuǎn)念之間的事兒,想通了就愛上了或者不愛了。

她又去買了一堆新出的警匪片回來,一邊看一邊想下一次見到呂西安應(yīng)該以怎樣的形象怎樣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大方一點?羞澀一點?清純一點,風(fēng)騷一點?

后來她沒等自己想明白就挑了一個周末,帶看大堆的影碟和水果甚至還有兩瓶干紅上路了。出門前三分鐘她擦掉了臉上最后一點粉,重新套上了剛剛脫下的牛仔褲。

開門時微笑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綻放沈逸塵臉上了,然而進(jìn)門卻發(fā)現(xiàn)氣氛不對,屋里的人絕對不止三個,個個表情凝重而且沒有呂西安。

“呂西安他……”沈逸塵心里一空,忍住眼淚斟酌著一個詞,是叫“犧牲”還是“光榮”來著?

“他在前面執(zhí)行任務(wù)?!便额^青甲打斷了她的悲劇聯(lián)想。

沈逸塵今天真是趕上了警匪片,半個月的監(jiān)視終于有了成果。呂西安此刻就埋伏在對面大廈的某個角落里,等待嫌疑犯的出現(xiàn)。

“他們有槍?!鄙蛞輭m就記住了這句話。

這會兒在房里拿著望遠(yuǎn)鏡監(jiān)視那邊情況的已經(jīng)換了一個領(lǐng)導(dǎo)模樣的男人,很久很久的時間過去,沈逸塵聽見他對著機(jī)器說:“行動!”

結(jié)果沈逸塵比誰行動得都快,她撒腿奔出房門,沖著對面樓就跑了過去,后面跟著屋里那群警察,倒像極了在追一名女逃犯。

待沈逸塵呼哧帶喘地跑到那邊樓下,已經(jīng)有人押著嫌疑犯走下樓來了,場面亂哄哄的,但是既沒有警笛聲也沒有槍聲,只聽見人吆喝。

終于等到呂西安從樓上下來,表情平淡。一身便裝,看上去根本就是個串門兒的。沈逸塵一下子就沒了力氣,站在那兒紅著眼圈兒喘氣。呂西安身后居然還跟著一條大狼狗。他走到沈逸塵身邊,揉亂了她的頭發(fā),笑著說:“走,讓八大隊的同志上咱家喝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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