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瀾:這跟“領導力是一種有意識的狀態(tài)”有什么關系?
查特吉:只有當人們意識到所有人都有天賦才能這一事實之后,他們才能夠成為他們自己。你看,我們都有自己的能力和才華,但是如果我們對一個人要求的不是他的天生品質,例如我們要求馬兒飛翔、鳥兒奔跑,那么我們就是在傷害馬和鳥。大多數(shù)現(xiàn)代組織好像并不明白這樣一個道理:組織是為人而創(chuàng)造的,人不是為組織而創(chuàng)造的。這是印度和西方模式最大的差別所在。
在西方,他們說“我思故我在”;在印度,我們說“我在故我思”。我之存在,我之活著,我之為人,這些是我成為組織一員的先決條件。如果我是某個組織的一員,那么組織的任務是為我創(chuàng)造一個與我的天賦與才干自然匹配的工作崗位。因此,如果我不改變組織以適應個人的天賦才干,那么我是在對這些個人造成傷害。
這是“有意識”之所以非常關鍵的地方:在組織的情境中,我對正在打交道的這個人是否有意識?業(yè)務增長是因為人使得業(yè)務成長。我們常說 “顧客第一”,印度人更愿意相信人第一——顧客只是個商業(yè)術語罷了。
有意識的領導者
劉瀾:你能舉一個“有意識的領導力”的例子嗎?
查特吉:J·R·D·塔塔是一個例子。他是塔塔這個企業(yè)帝國的建筑師,是他讓塔塔這個名字聞名全球。有個關于他的小故事:在他巡視位于印度東部的賈姆謝德布爾的一座煉鐵廠時,一個工程師要帶塔塔去看看四周的熔爐。這個工程師準備了有關熔爐、溫度、建筑和其他所有技術功能的詳細說明,等著塔塔來問他這些問題。但是讓他十分詫異的是,塔塔僅僅問了一個問題:“那個操作熔爐的工人如何抵御熔爐所產(chǎn)生的巨大熱浪?你考慮過那個人嗎?他將如何操作熔爐?”這是唯一的問題。
在另外一個場合,一些員工舉行了罷工,打著標語和旗幟在外面抗議。他看到了這些人,對人力資源經(jīng)理說:“看,他們有示威的權利,但是他們不應該在烈日下示威。你為什么不給他們些冷飲,讓他們站到樹蔭下呢?我不是要剝奪他們抗議的權利,而是想讓他們更舒服些。他們應該被當做人來對待,而不僅僅是正在抗議的工人?!?/p>
這就是印度的導向:一種有意識的狀態(tài)。我說的是要意識到行為背后的人,而不只是個職位或者角色。在印度的語境中,這十分重要。
劉瀾:在當今的商業(yè)領袖中,不管東方還是西方,有其他的“有意識的領導者”的例子嗎?
查特吉:美國全食公司的約翰·麥基是一個,英特飛公司的雷·安德森是另一個,還有印度印孚瑟斯的納拉亞納·穆爾蒂,新加坡悅榕度假酒店集團的何光平……告訴我你想要多少名字!
劉瀾:所以“有意識的領導力”不是印度特有的?
查特吉:它的根基是在印度智慧中被明確闡述的,但是它可以出現(xiàn)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有意識不是印度的特產(chǎn),盡管它的思想體系是在印度發(fā)展起來的。這就像美國是汽車密集型的地方,但是世界各地都能生產(chǎn)汽車。這個知識體系在印度發(fā)展起來,但是它能應用于其他任何地方。
劉瀾:是不是相比其他國家,印度的“有意識的領導者”會更多一些?
查特吉:有這種可能性,因為這是我們的自我的一部分,但也并不必然如此。它可以出現(xiàn)在世界上任何地方,因為智慧并不受限于地域。你不能說有美國智慧或者中國智慧。智慧就是智慧,美國人用,中國人也用,這是同樣的智慧。
有意識的組織
劉瀾:你說過你并不一定是在企業(yè)環(huán)境中談論領導力。那么,當你跟全球各地的企業(yè)高管談論“有意識的領導力”的時候,他們理解這個概念有困難嗎?
查特吉:對這個問題有正反兩個答案。一方面,他們確實發(fā)現(xiàn)很難和他們手里的工作聯(lián)系起來,但是另一方面,在個人層面上,大多數(shù)人完全信服其正確性。我跟他們談論的核心是真理,而非功利。但是他們不知道怎樣把這個真理運用到工作之中,這是挑戰(zhàn)所在。
劉瀾:那你怎么幫助他們面對這個挑戰(zhàn)?
查特吉:基本上我會這么對他們說:“如果你堅信這是真理,那么為什么你不圍繞這些真理來組織你的公司呢?如果暫時在你的公司里行不通,那么為什么你不從組織你的個人生活開始呢?這樣,你首先在一個安全的環(huán)境中檢驗真理。然后再將它帶入你所在的商場之中。”
我們的環(huán)境取決于我們自己。如果我們改變,我們周圍的環(huán)境也會隨之改變。因此,這些事看上去很難,但是如果我們先改變自己,其實可能沒有那么難。讓我給你打個比方。這兒有間漆黑的房間,你正在想,這么黑,該怎么辦呢?突然之間你意識到,你所需要的只是一道閃光,因為實際上根本不存在黑暗,那僅僅是一種感覺。所謂黑暗,就是沒有光線。一旦我獲得那道光線,看上去是黑暗的馬上不再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