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杉的問題打斷了國棟的思緒,他清清嗓子又講了起來。
“我們是誰啊,能被他們抓住嗎?我和老蔫剛剛跑到村口,誰知我們大隊的馬車已經(jīng)走了,偏偏這時下起雨來,這可怎么辦呢?不僅趕不回去,還得澆得像個落湯雞。可是你別說,巧了,我突然看見樹底下停著一輛‘蹦蹦屁’?!?/p>
“蹦蹦……”穆杉不解。
“就是手扶拖拉機。我倆爬到車上一看,沒雨篷,竟然有兩具棺材!”
“??!”穆杉雙手猛地捂住張大的嘴,自行車馬上要倒了,好在國棟立刻扶了一把。
“我們呀,就這么一把掀開了棺材?!眹鴹澋谋砬楹芸鋸?,穆杉嚇得抖了一下。國棟繼續(xù)扶著兩輛自行車:“呵呵,別害怕,空的!老蔫說,這多好啊,正好躲雨,還暖和,我倆就鉆進去了。我打開了條縫,要不然還不得憋死??赡苁翘哿?,我們在里邊都睡著了,車開了都不知道?!?/p>
“你們膽子可真夠大的。那后來呢,車把你們拉哪兒去了?”
“你以為會拉到墳地把我們埋了呀。還沒到地兒呢就被發(fā)現(xiàn)了。你猜怎么被發(fā)現(xiàn)的?”
穆杉搖搖頭。正好一輛小汽車路過,手扶著兩輛自行車的國棟立刻讓穆杉站到他另一邊,讓他來和小汽車擦肩而過。穆杉乖乖地聽了話,還一直追問剛才故事的答案。
國棟模仿說書:“那就且聽下回分解吧。”
小汽車過去了。穆杉扶起自己的自行車,嘟著嘴道:“你這不是吊我的胃口嗎?快說,快說?!?/p>
“嗯,那你得答應我個條件?!?/p>
“什么條件?”
“哎呀,我還沒想好呢。你先欠著怎么樣?”
“這算什么呀?”
“就是你答應將來幫我個忙,這件事肯定是你能辦到的,我不會為難你,行吧?”
穆杉趕緊點頭:“嗯,行吧。你快講?!?/p>
“呵呵,你別著急啊。我們睡著睡著啊,就被顛醒了。這時,就聞到一股香煙的味道。老蔫的煙癮犯了,你猜怎么著?他忍不住從棺材里伸出手來,說:‘哥們,給支煙?!嚿系霓r(nóng)民們一聽,嚇得噌噌地跳下了車。司機師傅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停下車來喊:‘他媽的,你們不要命啦?’幾個農(nóng)民嚇得跟篩糠似的,說:‘鬼,鬼,鬼的煙癮犯了……’”
穆杉早已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都笑出來了??粗律奸_心的樣子,國棟突然有種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的感覺。月光下,這個純美的笑容把他的每個毛孔都抓住了。穆杉看著國棟凝神望著自己,她臉紅了,收起了笑容,片刻的沉默讓她覺得有些緊張和尷尬。她似乎已經(jīng)聽到了國棟怦怦的心跳聲,感覺到他全身的血液開始燃燒了。月光流淌在穆杉暈紅的雙頰上,國棟情不自禁地俯身,在穆杉左臉頰上吻了一下。
穆杉愣住了,一動不動:“你,這是在干什么呀?”
“穆杉……”
“什么也別說了,我們以后不要再見面了?!蹦律纪崎_國棟,一下子就哭了。
國棟反而抓住穆杉的手:“穆杉,你聽我說……”
穆杉抽回手:“不,你答應我,答應我好嗎?求求你了?!?/p>
甜美時刻好像突然在飛一般地倒計時,穆杉的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國棟手足無措,不忍再看著穆杉如此傷心地哭泣。他幫穆杉扶起了倒了的自行車,說了句“好吧”。
穆杉跳上自行車,帶著哭腔說了句“謝謝你,再見”。
看著穆杉抹淚而去,國棟心如刀絞。夜色漸濃,可國棟心里很煩,飛速騎車來到了河邊,一個人默默地抽煙。穆杉不是他的初戀,可是,為什么對穆杉卻像是初戀般的感覺,那么想接近她。一起散步吃飯的安心、開心,勸阻他打架的擔心,她淚流滿面的神情,都漸漸溢滿了國棟的胸膛。月光靜靜地倒映在河水中,國棟打了一個水漂過去,月光碎了。
窗外的月亮很圓又很近,仿佛伸出手就能摸到。穆桐已經(jīng)發(fā)出均勻細微的鼾聲,而穆杉卻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她輕輕抬起手撫摸著自己的臉頰。臉頰很燙,她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不該犯的錯誤,眼淚又滾滾地流了出來。穆杉摸到床頭上秦川的一沓來信,隨意抽出其中一封,借著月光,趴在床上讀了起來。
“親愛的穆杉,你好。現(xiàn)在給你寫信已經(jīng)成了我的習慣,而收到你的回信的那一刻更成了我生活里最快樂的一刻,于是我時刻期待著你的來信。不可否認,我慢慢地有了種依賴,習慣了入睡前閱讀你的來信,在大山里放聲朗讀你發(fā)表的文章。我時常問自己,我何德何能,竟然有你這樣一個天使般美麗、聰慧的未婚妻。于是我跟自己說,你真是個幸運的家伙……”
穆杉坐起來,擦擦眼淚,目光又落在那張大照片上,她輕輕把照片取下來,端詳著,如果愛情如信件如照片,可以觸摸得到,她一定要好好看個明白,看它究竟是怎么回事??上В疾恢雷约簽楹魏ε?、傷心,是為愛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