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心里更添惶恐,總覺得樹上樹下鬼影憧憧。她轉頭看看駒子,駒子仍在一心一意往肚里裝填,她期望他能和她說說話,以驅趕心中的驚懼。她想起在山上的那些夜晚,那雜種二爺倒是個能說的鬼怪,能說得河水倒流,說得死人活轉……想到二爺眼前便現(xiàn)出那白亮亮的一條……她努力使自己的不想這些,默默吞咽。吃進了一些食物,她覺得身體有了點支撐,頭腦也漸漸變得清爽,她開始思想今后,一下子便意識到自己已成無家可歸的孤身女子了。遭劫已半月,大葦子家的田產不用說已被城里的大伯子聞訊吞占,也許早已變賣干凈席卷而去了。她——一個被土匪霸占過的女人,無顏再回村去,即使回去又能怎樣?除遭到村人的唾棄之外她什么也不會得到。同樣,宮家埠娘家也難以踏進門檻……這便是她所面臨的前景。
淚順著面頰一滴一滴濺到身前的麥草上。
許久駒子才發(fā)現(xiàn)女人在哭,這時他已喝空了半瓶酒,也已半醉,見肉處都漲得赤紅,眼看人時顯得斜睨。
“二少奶奶,再有兩天就到家啦,盤纏也有……”
女人依舊哭。
“我把你送到我再回家?!?
“好心的大兄弟……”
“天一亮咱就趕路?!?
“不,我哪兒也不去了,你自個兒走吧,大兄弟……”女人抽泣說。
駒子吃驚地把酒瓶擱在地上,瞪著面前的女人。
“你,不回家啦?!”
女人點點頭。
“你是怕二爺找上門嗎?”駒子問。
這話讓女人一怔,止住了哭,她沒想到這一層關節(jié)。二爺津津樂道談他的強盜經時曾對她說過一家不劫二遭的話,她相信是當真的。二爺或者是七爺,大抵不會再踏進黃家門了,為財是這樣,若是為逃路的她呢?她不知道。
“二爺獨東西不是人日的,須提防才是哩。”
“……”
“二少奶奶,總得有個去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