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片只有她有。因為楊家真把所有的照片都只沖洗了一張。她還記得那相機，不過是普通的傻瓜相機，用膠卷，能夠拍三十幾張來，如果運氣好的話一卷能夠拍到三十六張，不像現(xiàn)在人人都用數(shù)碼相機，海量的照片只是存在電腦里。梅小清還是喜歡那種紙質(zhì)的感覺，喜歡握在手里的歸屬感，那是怎么也不會丟失的。其實傻瓜相機拍出來的效果也是清晰的，照片里的她帶著淺淺的笑意，頭發(fā)有些凌亂，但沒有遮擋住臉，身后任遠是很靜默的表情——沒有表情，其實就是他一貫的表情。

返回的車上，車里滿滿的都是疲倦，楊家真也困乏地睡了，他們走了很遠的距離，一個烽火臺又一個烽火臺，其實都是一樣，但好像走更多的烽火臺才算是有意義。堵車了，不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故，但沒有人問，也許都知道就算是問了也沒有用，能走的時候自然就走了。

對于梅小清來說，如果能夠一直堵下去，把他們困在這逼仄的車廂里，也會愿意。他們相處了一整天，這堵車多出來的時間就好像是抽到的幸運獎，她還可以和他多相處一天，今天沒有聽到莫琦的名字，雖然這個名字在她心里杵著，但至少她可以假裝，假裝那是無足輕重的事。

那張照片她沒有放進錢夾里，而是放進相冊里，和一大堆的照片在一起，隨意地丟進抽屜里。她已經(jīng)不記得她后來翻過那本相冊多少次，也許看相冊不過是為了翻那張照片，連對自己，她也這樣裝著。

但還是被尤薇薇察覺出來了，她說你的電腦里為什么有那么多歐洲游，你的抽屜里為什么放著他的照片？事實上，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歐洲，她也沒有專門地把那張照片放在抽屜里。尤薇薇是個偵探，她在蛛絲馬跡里查出了她的自欺欺人。

其實，心里也是動容的，只有最接近的朋友才會這樣了解你。 “一會兒去打牌吧！”陳淳提議說：“就在酒店的二十樓，包了棋牌室，下午大家都沒有事吧？”

“我還要送兒子回去午覺，你們玩?！绷_君亦說。

“恐怕我也不行，下午還有事?！背蓾嵳f，又說：“不過我打個電話，看能不能把事情推掉，難得老同學(xué)聚在一起?！?/p>

“行，陳淳你就等著輸錢好了，反正你是有錢人?！庇绒鞭毙χf。

“什么有錢人呀？現(xiàn)在完全就是一負資產(chǎn)，房貸都要壓垮了。我還不好跟我老婆說姚偉的婚禮是在總府皇冠。她要知道是五星級酒店肯定又要心里不平衡了，人比人，真是氣死人，想我們結(jié)婚的時候，連迎親車都沒有，就是親朋好友坐一起吃頓飯，哎呀，現(xiàn)在結(jié)婚成本高呀！”陳淳不無抱怨：“你們聽那首筷子兄弟的《老男孩》嗎？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來不及道別，只剩下麻木的我沒有了當年的熱血。這歌詞是心聲呀！轉(zhuǎn)眼都快三十歲了，真快！”

陳淳的話讓一桌的人都有些感慨。

“越來越老了?！?/p>

“都有肚子了，現(xiàn)在就開始發(fā)福?！?/p>

“林一，你們孩子都兩歲了。”

“我都有白頭發(fā)了?！?/p>

“發(fā)現(xiàn)怎么周圍的同事年紀一個比一個小，不服老還真不行?！?/p>

“同學(xué)里結(jié)婚的都占半數(shù)以上了，逛逛校友錄盡看到結(jié)婚照呀，寶寶照呀，大家就像比著似的?！?/p>

“畢業(yè)這么多年我還老夢見高考，夢見答不出來，然后驚醒過來。那時候的壓力大呀，分分分，就是學(xué)生的命根，成天都扎在書本里，覺得那就是最累的一件事，現(xiàn)在才知道，生活才是最累人的?！绷_君亦感觸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