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烘烤著酒店的屋頂(也是杰夫的天花板)。尖銳的陽光透過窗簾照了進來。感覺上似乎已經(jīng)是下午了,然而他看了看鐘,才7點45分。他腦袋很重,仍然在夢境的昏沉狀態(tài)里,完全沒有休息好,對今天要做的事有興奮無比,以至于繼續(xù)睡覺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他又打開了空調(diào),拉開了窗簾。一瞬間,房間里充滿了幾乎能給一個小鎮(zhèn)供電的陽光。他朝著馬桶小便,噴出了一條黃色的透明弧線,在鏡子里看到了一個全新的、深色頭發(fā)的自己。他媽的,這頭發(fā)讓他看上去比一個禮拜前年輕了五歲。而宿醉和缺乏睡眠又讓他感到自己老了五歲。所以,把所有一切都考慮進去時,正好又打平了。他洗了澡,刷了牙,穿上了短褲和他最喜歡的T恤--嚴重褪色的、有著不起眼的滑板標志的藍色T恤--接著去吃早餐。
外面已跟沙漠一樣熱了,但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他在威尼斯,很高興自己活著,很高興自己要去尋找勞拉,很高興自己在威尼斯--威尼斯此刻完全進入了運行狀態(tài),可能已經(jīng)運行了好幾個小時。小販們賣著水果和蔬菜,或者隨便什么,幾艘貢多拉在運河邊上招攬著生意。人們透過窗戶往外看著,叫著,招著手。裝載產(chǎn)品的雙輪手推車沿著狹窄的街巷走過。就像在《楚門的世界》里。幾百年來,威尼斯每天都會醒來,盛裝打扮,裝作一個真正的城市,但每個人都知道它只為游客而存在。不同之處,新穎之處,在于所有的貢多拉司機和水果小販也都是游客,享受著無限延長的城市假期。貢多拉司機享受著水果小販,水果小販享受著貢多拉司機和面包師,而所有的人都享受著這里真正的居民:身上掛著照相機的大群日本人,渡蜜月的美國人,小氣的歐洲背包客,以及醉醺醺的雙年展游客。
他們中有那么一個人,正漫無目的地走著,想要尋找一家他能夠點到完全符合自己需要的早餐的咖啡店,以便每天都能回到這里??Х鹊瓯仨氂行迈r的橙汁、上好的咖啡(在意大利這不是問題)、不錯的羊角面包或者塞餡面包(幾乎不可能)。他最好能在看得見廣場的樹蔭下吃這些食物。(不一定非要很大的廣場,因為那里一杯咖啡的價錢會讓你緊抓著手里的錢不放,在不可理喻的驚詫之中,不停對自己說三個字--“多少錢?”)他很快就找到了這樣一家咖啡店,在一個很小的廣場上,有著不錯的風(fēng)景,隱藏在一條悠長多樹的街尾,在朱堤卡運河旁邊??Х群芎煤龋牙锩娴姆涿垧W挖出來以后--他討厭蜂蜜--他也能夠把塞餡面包變成味道不差的羊角面包。有人留下了一份《共和國》報紙,他隨意地翻了翻。最大的新聞,可以想象是“吃”。我的天哪!才9點半,已經(jīng)熱得跟中午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