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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哲學簡史》4.8 孔子在中國歷史上的地位

中國哲學簡史 作者:馮友蘭


在西方,人們最熟悉的一個中國人大概就是孔子。在中國,孔子雖然家喻戶曉,但是他在歷史上的地位卻經歷了巨大的變化。就歷史說,他生前主要是一位教師,是許多教師中的一位;但在去世之后,漸漸被尊為至圣先師,地位凌駕于所有其他教師之上。到公元前2世紀(西漢)時,司馬遷尊孔子為“至圣”,他的地位又被提高了。當時有些儒家甚至認為,孔子受命于天,繼承周朝之后,開辟了一個新朝代,這個朝代沒有皇朝,也沒有帝王,但孔子成為無冕的“素王”。這個說法如何能與歷史相適應呢?按照這批儒家學者的意見,早在《春秋》中便已預示了這一點。他們認為,孔子修《春秋》的本意并不是為魯國修史,而是代王者立法,有王者之道,而無王者之位,故稱素王。到公元前1世紀時,孔子被推崇到比君王更高的地位。當時不少人認為,孔子是一位人間的神祇,他預知在他以后會有一個漢朝(公元前206年至公元220年),而預先懸示一個政治理念,使?jié)h朝有所遵循,把它付諸實現。這種說法盛行于西漢末年,這時的孔子位極尊榮,儒家儼然成了一種宗教。

這個時期并不太長。東漢初年(公元1世紀初),儒家中崇尚理性的一派漸占上風。自此以后,孔子在人們心目中,不再是一位神祇,但他還是人們心目中最崇高的“夫子”。直到19世紀末,認為孔子受命于天,應當成為帝王的理論又曾盛行一時。此后不久,清朝被推翻,民國成立。孔子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下降到人師之下?,F在,多數中國人還是承認孔子是一位偉大的教師,但不再是唯一的夫子了。

孔子生前已是人們公認的淵博學者?!墩撜Z·子罕》篇記載,達巷黨人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意思是說,達巷黨這地方有人說,孔子是個偉大人物,學問廣博,以至很難用某一方面的專長來概括他的成就。)從前面引述中可以看到,孔子認為自己繼承了古代文明,極力加以復興;當時人們也是這樣看他。他自稱對古代文明“述而不作”,其實他的學派對古代文明重新詮釋,取古代文明的精華,創(chuàng)立了一個文明傳統(tǒng),一直延續(xù)到晚近的時代?,F在,中國又面臨一個經濟、社會巨大變革的時代??鬃釉跉v史上雖然只是許多教師中的一位,但明中葉后尊崇他為“至圣先師”,可以說是不無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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