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夫岡不開車,因此應該是騎自行車時撞到的。
“用……那個東西你們怎么說?那個東西叫什么?”
這是沃爾夫岡的老毛病。沃爾夫岡的英文比英文系大多數的學生都還要好,可是他有時會像現在這樣絞盡腦汁地思索一個字,假裝他不知道。他這么做是為了給故事加點戲劇張力,有時更是為了加點悲劇效果。我并不討厭他這個毛病,老實說,我還覺得很好玩。不過,這并不表示我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戲。
他還在演。“那個東西……像小拖拉機。”
“你開‘小拖拉機’把你女朋友家的狗軋了?”
“不是。呃,是。但是我想說的是,小拖拉機的名稱是什么?”
“小拖拉機應該沒有特定名稱,你用那個東西做什么?”
“用它來割草的。”
“哦!割草機。”
沃爾夫岡看著我,好像我是個大笨蛋。“我知道割草機,”他說道,“割草機是推著用的,可是這個東西是坐著開的。”
“哦,”我說道,“你坐在一個像割草機的東西上……天吶,你怎么稱呼那個東西?”我想了一會兒。“我想,你坐的也是割草機,凱瑟琳家的人怎么稱呼那個東西?”
“他們是叫那個東西‘割草機’,可是我很確定那個東西應該還有別的名稱。”
“應該沒有吧。不過,你為什么會在割草機上?”
“她爸爸,也就是迪克森先生,把割草機開得陷進地里了,他想找個‘大塊頭’把它開出來。”
凱瑟琳她爸竟然叫沃爾夫岡“大塊頭”,我快笑死了,沃爾夫岡一點也不像大塊頭。
“沒錯,”他說道,“哈。哈。”
“抱歉。好,她的家境如何?”
“很有錢,”沃爾夫岡說,“靠賣地毯賺的。”
“那你和凱瑟琳有未來嗎?”我問道。
“我們?”他聳聳肩。“誰知道?”他站起來走到柜子邊把梅子白蘭地拿出來,先給自己倒了一大杯,然后表示要幫我倒一杯,但我搖搖頭。
“總之啊,”他說著又坐了下來,“你的詛咒呢?”
“嗯,”我說道,“你能保密嗎?”
“你知道我會保密的,而且我也已經跟你說過了,我不在乎再被下更多的詛咒。”
“只是聽說這件事情是不會被詛咒的。”我說。
“那么,被詛咒的是什么?某個東西嗎?”
“一本書。”
“啊,知識的詛咒[1989年《政治經濟期刊》(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提出“知識的詛咒”一詞。擁有較多知識者,由于無法完全忽略自己較多的知識,因此在預測或判斷擁有較少知識的對手之行為時,會產生錯誤的判斷,反而導致自己的損失或對自己的不利局面。這與一般認為擁有較多信息者容易借由預測或判斷的優(yōu)勢而獲利的情形不同,故稱為知識的詛咒]。”他馬上說道。
“我不確定是不是這個,”我說,“被詛咒的是一本小說,我覺得這個詛咒可能是某種迷信??墒沁@本書十分罕見,很值錢。不過,我手上這本有破損,所以搞不好一文不值。”
“你星期五買的就是這本書?”
“對?;旧?,我把全部的錢都花光了。”
“這本書到底有多罕見?”
“非常罕見。”我跟他說,這個世界上除了放在德國銀行保險箱里的那本以外就沒了。
“雖然這本書有破損,不過竟然存在,真的很不可思議。我正在研究這個作家,托馬斯·盧瑪斯,針對這本書來寫論文的,全天下大概就只有我了,其他人都是根據這本書衍生出的謎團來寫。過去一百年來讀過的人寥寥可數,我是其中一個。”我講得口沫橫飛,可是沃爾夫岡卻在此時打斷我的話。
“那個詛咒是什么?”
我低下頭看著桌子。“如果你讀了這本書,那你就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