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澄送走苡米后又回到溫瑞言的律師事務所時,人群已經散了,助理實習生在清掃地上的紅色碎紙,而溫瑞言則獨自站在他辦公室的落地玻璃窗前俯瞰窗外,像古時君臨天下的王者在守望他的城池。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南澄問。
溫瑞言沒有回答,他轉過身,背靠著整座城市。他身后是鱗次櫛比的摩天樓宇,天空湛藍如洗,陽光明媚得好像會讓人瞎掉一樣。
“南澄,“他叫她的名字,緩緩說,“老實講,我已經過了為愛生為愛死的年紀,轟轟烈烈、痛徹心扉是我的曾經,不是我的現在,也不會是我的未來??墒擒用仔睦镞€是有著少女的夢想,她要獨一無二的愛情,她要全身心地投入,她要就算被烈火燒身也在所不惜的勇氣。我欣賞她這樣的斗志,我欣賞她的勇氣,可是那些她想要的我都給不了她。既然我早就知道結果是什么,那為什么要開始呢?朋友比戀人長久……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可是我珍惜你和苡米,珍惜我們的友情——我覺得找個女人搭伙過日子比遇到能真正認同的朋友要簡單一些……我不想失去她?!?/p>
南澄反駁不了溫瑞言,要拒絕一個人總能找到理由,就像那天顧懷南沒有去醫(yī)院看她,派了助理給她訂了一束花送到雜志社。旁人都覺得他得體貼心,可南澄最想要的,不過是再見一見顧懷南而已。
她過了好幾秒才輕聲說:“你們男人,可真狠心。”
溫瑞言微微垂著眼睫,嘆道:“有時候再往前一步的靠近,是離別的開始?!?/p>
南澄聽了微微發(fā)怔,心里突然無比難過。苡米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她心里的卑微、忐忑、失望、患得患失,可同時她又能理解溫瑞言的抗拒——因為多年之前的她對顧懷南也是這樣的心情。
美麗的蘑菇通常都有毒,艷麗的花朵很多都有刺,充滿誘惑力的感情呢,往往真正踏足后會發(fā)現腳下是深淵——就算不是深淵,平淡流年后也不過是殊途同歸,他寧愿少個愛人,多個朋友。
看多了悲歡離合,愛情無非就是那樣的來來回回,溫瑞言已心如止水。
有顧懷南專訪那期的雜志出刊了,封面上他說得那句“我不信奉成功”用了大號的宋體字,放在封面正中的顯眼位置。
樣刊通常都是通過郵政投遞的,但是為了多一個和顧懷南見面的機會,南澄主動要求做“投遞員”。
到達艾谷科技時顧懷南正在開會,接待她的是可可,上次采訪見過的高挑小臉美女,笑容很親切。
“有勞南記者了,顧總三點左右散會,你要不要等等他?”
南澄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再過十五分鐘就到三點了。
“那打擾了。”雖然不知道見面要說什么,但她想見到他。
可可領著她去會客室等待,還為她沖了一杯咖啡。
十五分鐘過去了,顧懷南沒有出現。
又一個十五分鐘過去了,顧懷南還是沒有出現。
南澄看了幾次時間,終于忍不住想向可可詢問情況,卻剛好看到顧懷南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
可可踩著七厘米高的高跟鞋小步跑到她面前,很抱歉地說:“對不起南記者,今天顧總比較忙,所以開完會又出去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他知道我在等他嗎?”
“……知道?!?/p>
“哦,沒事了,謝謝你的咖啡?!泵髦浪诘?,連基本的招呼都不打一個直接離開,他無非是想用行動告訴南澄:我不想見你。
南澄有些失落,還有些委屈。她想起以前念書時因為一個誤會,顧懷南也故意假裝冷淡不理她過,那時的南澄覺得不解,但因為害怕自己像個明明被討厭還厚著臉皮湊上去的花癡,所以寧愿憋到內傷也不會示弱去請求和好。
最后還是顧懷南自己心軟,兩人坐下來化解了誤會。
可如今的顧懷南,應該再也不會因為心軟而回頭了吧。
電梯上顯示樓層的數字跳動得很緩慢,南澄皺了皺眉,心里某個角落動了動——她突然掉頭奔向樓梯口。
她不想自己總是等待的那一方,命運永遠掌握在對方手里。
她很想勇敢一次,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