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近幾日,當?shù)氐牡挚菇M織頻頻向侵略者發(fā)動進攻,德國人在夜間實行了嚴格的宵禁制度。主要的街道口設置了崗亭,巡邏隊和摩托車不時穿梭于大街小巷。他們隨心所欲地攔住行人,從頭到腳搜查一遍,一旦發(fā)現(xiàn)他們認為的“可疑分子”,連問也不問,便關進監(jiān)獄或是就地槍決。
看來侵略者不僅僅是開來了軍隊,占領國土,他們不滿足于詩人所描述的那樣,從爐灶上奪走你的面包,從樹杈棚架上搶去你的水果,從花園中掠去你的蜂箱,把鼻子伸向泉眼下,吸干里面的寶藏……他們還把打字機帶到占領區(qū),讓當?shù)氐拿恳粋€人都變成一個簡單的卡片,旁邊標注著他將遭遇的命運;一張張精心策劃的黑名單,上面記錄著即將被槍決和逮捕的人名;恐怖如波浪般涌來,每一個浪潮之后都有一陣平息和寧靜的氣氛,仿佛一切都結束了,其實這只不過是另一波的開始罷了。直到他們將占領區(qū)的本地文明和思想,統(tǒng)統(tǒng)化為烏有為止。
李志民帶著我小心翼翼地避開巡邏隊,他逐一查看每一個門牌號,最后在一棟平房前停住了。
“這就是維斯特的家?!蔽翼樦窡舸蛄苛诉@棟房子,外觀看上去干凈整齊,窗戶和屋頂都是木質的,鐵制的大門前吊著一盞老式的防風燈,昏黃的燈火像鬼火一樣,縹緲不定。
李志民撳下門鈴。不一會兒,一個三十多歲的矮胖男人走了出來,他見到李志民格外高興,用法語大聲喊道:“布魯斯,我的老伙計,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p>
李志民擁抱著這男人,相互看了又看,說:“親愛的杰西卡,你的樣子依舊沒變,還是這么胖?!?/p>
“您就是布魯斯的中國表哥?”維斯特轉頭對我說。我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用法語向維斯特問好。
維斯特熱情地將我們迎進屋內,他同李志民一樣,稱呼我為“黃表哥”。
維斯特的妻子比阿特麗絲是意大利移民的后裔,人如其名,她的名字在拉丁語中是身材高大并有非凡廚藝的快樂之人。比阿特麗絲做的意大利面和小牛肉,美味可口,我和李志民風卷殘云地吃完后,不停地稱贊比阿特麗絲的手藝。
用過晚餐后,維斯特邀請我們來到客廳,品嘗他珍藏多年的波爾多紅酒。
維斯特搖晃著酒杯,笑著對我說:“黃表哥,您讓布魯斯托我打聽的事兒,我已經(jīng)給您問過了。由于戰(zhàn)爭的原因,馬賽港目前沒有發(fā)往中國香港的輪班。沒有了!這都是德國佬干的好事?!本S斯特抱歉地聳聳肩。
“你的意思是我們沒法回國了?”我問。
“唔,當然有歸國的線路,我的表哥。”維斯特叫比阿特麗絲拿出一張航海圖,他戴上眼鏡。“親愛的表哥,您看,這是馬賽港,你們歸國的航線應該是這樣的。它分為兩段,第一段是地中海航線,輪船從馬賽港起航,先到意大利的熱那亞。輪船在那兒停留一天后,再到法屬阿爾及利亞的奧蘭港或是阿爾及爾港停留,接著到突尼斯、埃及的亞歷山大和塞得港。這時,輪船會穿過蘇伊士運河,進入紅海,最后在法屬吉布提港靠岸。這就走完了地中海航線,也就是我們完成了旅程的一半。”
“下一段怎么走?”
“吉布提成為起始點。輪船從吉布提港起航向東行駛,進入阿拉伯海和印度洋,到達英屬印度的孟買港。再經(jīng)馬六甲海峽到達新加坡,跟著進入南中國海,最后到達目的地香港。”
“杰西卡,為什么要分兩段海路走呢?”李志民不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