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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水師》 庚子賠款逼出的“小人物”4(2)

最后的水師 作者:王佩云


柳新原是“西江幫”三頭領,在張贊開、潘灼新棄暗投明以后,自忖勢單力薄,不敢明火執(zhí)仗,便暗中勾結(jié)官府,狐假虎威,以坑蒙拐騙為業(yè)。他鉆了世道混亂的空子,官府這稅那稅多如牛毛,老百姓逆來順受慣了,也懶得分辨真?zhèn)?,讓他撿到過一些便宜。他今日茶稅,明日筍稅,后日炭稅、煙稅、漁稅,輪番敲詐百姓。近日得知李準在為朝廷籌集賠款,巧立了“加征賠款稅”的名目,不想尚未來得及開張,就被閻文艷撞上了。三個女子縱身上岸,刀劍棍棒一齊上,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閻文艷還精于扔石蛋,冷不丁沖著柳新腦門心扔出一顆,這賊人大叫一聲,抱頭鼠竄,幾個小毛賊也跟著悻悻逃進附近叢林中。

李準率船巡視的北江,發(fā)源于江西信豐縣,在廣東韶關匯入來自湖南境內(nèi)的武水,是為北江。其間,有英德的盲仔峽,清遠的飛來峽,也是風景秀美處。但李準毫無寄情山水的雅興,一路都在跟吳敬榮和劉義寬商討借重廣東水師艦船為籌措庚子賠款效力。三人都緊鎖眉頭,顯然有些談不攏。

吳敬榮,很敦實的個頭,兩只腳叉開,穩(wěn)穩(wěn)立在船頭,身板挺得筆直,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水師軍官。他是安徽休寧人,曾赴天津水師學堂學習,旋即被派往美國進修海軍。1892年,被分配到廣東水師,在“廣甲”任大副,隨后升任“管帶”,即現(xiàn)在的艦長。1894年5月,他曾奉旨率艦“北上會操”,隨后解送貢獻老佛爺?shù)睦笾M入渤海灣,趕上甲午開戰(zhàn)在即,被臨時編入北洋水師,投入那場海戰(zhàn),因遭遇慘敗,被追究罪責。當年兩個無比屈辱和悔恨終生的場面,時刻都在眼前晃動。一個是1894年2月底,他率領的“廣甲”在大東溝海戰(zhàn)中,被日本“吉野”等艦窮追猛打,踉踉蹌蹌逃至大連灣的三山島外,仍被日艦炮火擊沉。另一個是1895年元月30日,他奉命帶領綏軍據(jù)守威海北幫炮臺,不想日軍攻下南幫炮臺后,綏軍不戰(zhàn)而逃,北幫炮臺頃刻從其手中丟失。他這些年一直惦著重返海上,找日本侵略者報仇雪恥,為自己,為祖宗,也為大清水師找回應有的尊嚴。他再三向李準致歉:“不是不給直繩兄面子,但本人是海軍,不是河軍,若巡海我干,巡河我不干?!?/p>

劉義寬是海南陵水人,有著海南人突出的顴骨,也生就海南人短小精干的身材。他也是廣東水師的一名“管帶”,當年沒有北上參與甲午海戰(zhàn),不曾被朝廷追責。然“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廣東水師跟著北洋水師散了架。此人也經(jīng)歷過英國海軍學校的正規(guī)培訓,十分向往歐美海軍的正規(guī)化。但他在廣東水師從未見過鋼殼艦船,連幾艘像樣的木殼船也都毀于黃海一戰(zhàn),現(xiàn)有殘余船只皆老舊不堪,心里甭提有多憋屈。他沒拒絕幫李準巡河,卻要厘金局掏幾千銀子做酬勞,讓他能買些油漆為他的“寶璧號”裝飾一下門面,還得給弟兄們買雙軍靴,別老赤腳草鞋丟人現(xiàn)眼。李準覺得這些要求不算過分,只是現(xiàn)在籌措400萬兩賠款,“八字還沒一撇”,哪敢輕易答應?他伸出自己腳上穿的麻草鞋,苦笑著說:“其實穿草鞋也有穿草鞋的好處,不會爛腳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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