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盡可能拿出一副快活的語調(diào)，“事實上，著了一場火。就在我家房子后面，草地著了火。我們……拿起笤帚去撲火。我想，我們其實是在煽火，因為火越著越大，直到救火隊終于趕來。他們看得出哪兒在著火，因為我們在空中揮舞著笤帚，試圖把笤帚上的火弄滅?！?/p>

菲尼喜歡這個故事。但是它把我倆放回了那種熟悉的友誼平臺上，又成了相互講故事的哥們兒。我怎么開口去談那件事呢？那不僅是一個霹靂。它甚至似乎就不是真的。

我無法在這次談話中談，無法在這個房間里談。我希望自己是在一個火車站遇上他，或者是在某個公路路口，而不是在這兒。這里，窗戶上的小玻璃由于辛勤擦拭而亮晶晶，墻上掛著袖珍畫和老肖像。椅子要么是鋪著厚厚的坐墊、舒服得令人坐在里面就打瞌睡，要么是早年的“美國制造”，從不使用。有幾張結(jié)實的方桌，上面擺滿了家人照片和隨手放在那兒的書和雜志，還有三張小桌子，優(yōu)雅而沒有任何用途。這是一間起著雙重作用的房間，有幾件像樣“物件”供客人觀看，其余的則供人使用。

可我卻是在沒有個人特點的宿舍里、在體育館里、在運動場上認(rèn)識的菲尼。德文那間我倆共同居住的房間，在我們之前很多陌生人都曾經(jīng)住過，在我們之后還會有許多陌生人住。我是在那兒干的那件事，可我卻得在這兒告訴他。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剛剛跌跌撞撞走出叢林的野人，要把這地方弄個底兒朝天。

我坐回到那把早期“美國制作”的椅子中，它那直挺的靠背和高高的扶手立刻迫使我正襟危坐起來。如果它想的話，我的血液可以開始悸動了；悸動吧。我單刀直入?！斑@趟回家我老是想著你?！?/p>

“哦？”他飛快地瞥了一眼我的眼睛。

“我想你……想這次事故?！?/p>

“你很夠哥們兒，放假了還想我?！?/p>

“我想它……想你，因為——我想你，想事故，因為事故是我引起的?！?/p>

菲尼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我，他那極為英俊的面孔上沒有一絲表情?！笆裁匆馑迹悄阋鸬?？”他的聲音與他的目光一樣鎮(zhèn)定。

我自己的聲音卻很輕很輕，像是在說外語?！拔一蝿恿四歉鶚滂?。我引起的事故?！蔽矣旨由弦痪?，“我故意晃動的那根樹杈，好讓你掉下去?！?/p>

他顯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年長，“當(dāng)然不是你弄的?！?/p>

“是我。是我弄的！”

“你當(dāng)然沒弄。你這個傻瓜。坐下，傻瓜?！?/p>

“我當(dāng)然弄了！”

“你要不坐下，我可揍你了啊?！?/p>

“揍我！”我看著他，“揍我！你站都站不起來！你甚至都走不到我跟前！”

“你要是不住嘴，我就宰了你。”

“哈！宰我！現(xiàn)在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我晃動樹杈，因為我想那樣！現(xiàn)在你自己明白了吧？”

“我什么也不明白。走吧。我累了，你讓我厭煩。走吧?！彼砸环N絕不像他的樣子，疲倦地捂住自己的前額。

這時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又在傷害他。我意識到這有可能是一種比上回我所做的更深的傷害。我必須從中退出，我必須對其加以否認(rèn)。莫非有可能他是對的？我真的是明確而故意地那么做的嗎？我記不起來了，我無法思考。然而，讓他知道這個，卻是雪上加霜。我得把話收回。

但不是在這兒?！皫讉€星期后你就回德文了，對吧？”我倆一言不發(fā)地坐了一會兒后，我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