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漆月初始|朵格 1

空事 作者:路佳瑄


我叫朵格。我很不喜歡這個名字。有人說我可以改名,我說改了也沒有用,別人并不會因為我的名字好聽而多看我一眼——大多數(shù)人在看到我第一眼的時候是不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想想我媽曾經(jīng)說過什么吧。她說在我還不能夠直立行走的時候,她沒有時間總是抱著我,只要讓那個老式的收音機發(fā)出聲音,我就不哭。沒有收音機的時候,她把我放在床上,一邊忙手里的活,一邊嘴里輕輕哼著調(diào)調(diào),我也不哭。所以我媽說我從小就對聲音敏感。

大一些之后,我開始跟著那臺總是發(fā)出吱吱嘎嘎聲音的老式收音機里的流行歌慢慢哼唱——那是家里比姥姥的歲數(shù)更大的寶貝。媽說那個能發(fā)出聲音的匣子是姥姥的嫁妝之一。那個時代,家里有那種樣式的收音機已經(jīng)算是貴族了,媽念叨。貴族……我在思考這個詞究竟帶給我多大的價值。后來我問媽,我們曾經(jīng)是貴族,那我就是千金小姐,可為什么現(xiàn)在我們越來越貧窮了呢?媽說“文革”的時候被抄了家,就變得比貧農(nóng)還貧了。那個年紀聽我媽這樣說,我想我一定不懂什么是“文革”,什么是“抄家”,但是有一點我懂了,就是我不是貴族了。

幾年后,我看見了那架腐朽的鋼琴。是那架琴,讓我迅速滑入“問題少女”行列。我認定自己委屈。用盡最大的力氣敲下去,聲音空洞、凌亂,毫無美感可言。爸媽說那架鋼琴是他們送我的天大的禮物。我不喜歡這禮物,發(fā)狂地想把它弄壞,所以我用拳頭砸,用腳踢。鋼琴紋絲不動,我全身紅腫。我這樣做的時候,父母就打我。而這越發(fā)讓我認定那架黑色的鋼琴是魔鬼,想方設(shè)法地糟踐它,而我挨打的頻率和程度也隨著我虐琴事件的日益嚴重而不斷升高和加重。那個時候我便明白了一個道理,阿飛姑娘憂傷的歌里唱出的道理:從來傷的都是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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