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英國與歐洲大陸在工業(yè)化過程中相隔半個世紀的話,在建立國家之統(tǒng)一這一點上,兩者的差距更大。直到19世紀后半葉,意大利與德意志才完成國家的統(tǒng)一,一些東歐小國則在更晚才達成統(tǒng)一,而這在英國已經是幾個世紀之前就完成了的。在這些建國的過程中,工人階級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這就更增長了他們的政治經驗。在工業(yè)時代,這種過程自然包含社會政策在內。俾斯麥經由一個社會立法的劃時代計劃來統(tǒng)一第二帝國。意大利的統(tǒng)一則由于鐵路國有化而加速。在種族大雜燴的奧匈帝國,皇家本身不斷呼吁工人階級支持中央集權與帝國的統(tǒng)一。在這些地區(qū),社會主義政黨與工會也經由他們對立法機構的影響,找出許多有利于產業(yè)工人的空隙。
唯物論的偏見模糊了工人階級問題的輪廓。英國的作家不能理解:何以早期資本主義在蘭開夏郡的情況會給歐洲大陸的觀察者如此惡劣的印象。他們指出,在中歐許多紡織工人的生活水平比早期英國工人更低,而且他們的工作環(huán)境與他們在英國的伙伴們所面臨的一樣差。但是這樣的一種比較卻忽視了一個重要的區(qū)別:工業(yè)生產提高了歐洲大陸工人在社會上與政治上的地位,而在英國工人的地位則下降了。歐洲大陸的工人沒有經歷過斯皮納姆蘭制時期之可恥的赤貧化,他們的經驗中也沒有類似《新濟貧法》的煎熬。他們從農奴變?yōu)椤蛘哒f高升為——工廠工人,而且很快就有了投票權并參加了工會。因此,他們得以避免像英國工業(yè)革命之后接踵而來的那種文化災難。此外,歐洲大陸是在新的生產技術之適應已經變成可能時工業(yè)化的,這得感謝英國社會保護之方法的仿效。
歐洲大陸之工人所需要的保護并不是以工業(yè)革命之沖擊——在社會意義上,在歐洲大陸并沒有這個問題——為背景的,而是針對工廠的一般狀況與勞動力市場的條件。他們主要是借立法之助來達成目的,而英國的工人則比較依賴志愿性的組織——工會——以及工會獨占工人的力量來達到相同的目標。相形之下,歐洲大陸的社會保險就比英國更早實行。其差別可以從歐洲大陸之政治的轉向與勞動群眾較早得到投票權這兩方面來加以解釋。雖然經濟上之強制性的保護與志愿性的保護——也就是立法與工會運動——兩者之間的差異易于被高估,但這在政治上的影響是很大的。在歐洲大陸,工會是工人階級之政黨的產品;在英國,政黨卻是工會的產物。在歐洲大陸的工會主義多少有社會主義的色彩,在英國,即使政治上之社會主義在本質上仍然是工會運動的。因而,英國的全民投票加強了國家的統(tǒng)一,但是在歐洲大陸卻時而有相反的結果。皮特與皮爾(Sir Robert Peel,1788-1850)、托克維爾(Alexis de Tocqueville,1805-1859)與麥考利(Thomas Babington Macaulay,1800-1859)等人的疑懼——民眾政府包含著對經濟體制的威脅——是在歐洲大陸,而不是在英國,成為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