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太太雖然是個孀婦,情感跳動于中,那與人并無兩樣。她看到華小姐那樣冒雨出去,料著她有重要的事情,須她親自去解決。而這樣狼狽回來,一定又是沒有得著結(jié)果,便引她到自己屋子里去,把衣服鞋襪全數(shù)借給她換了,再泡了一壺好茶,兩人就坐在屋子里談天。章公館的中飯是遲的,陸太太又陪著她吃飯。飯后,那天氣更是惡劣,細雨變成了大雨,一陣陣的落著。依了華小姐就要到南岸去。陸太太道:“你是明天上午的課,明天早晨過江去,也不遲呀。無論如何,我們這里招待不周,也比學(xué)校里好些?!比A小姐嘆了口氣道:“陸太太,你還說招待不周呢,你還沒有看到社會上對于女子那一副白眼?!标懱犃怂@話,便想到她今天出去,必是遭受了人家一副白眼。但不知人家是怎樣的給予她一種白眼,于是拉了她的手,一路到屋子里來坐著。屋子里不但泡好了兩玻璃杯茶,還放下了一碟五香瓜子。兩人對面坐著,華小姐捧著杯子喝了一口茶,又嘆著氣道:“我真沒有過分的奢望,若是有這么一個地方,長期讓我喝茶嗑瓜子,在家里過雨天,那我就什么也不想了。”陸太太笑道:“這話要分開來說,假如你自己也有要這樣一座公館……”她立刻笑著搖了兩搖頭道:“若果如此,我還能說不是奢望嗎?我說有這么一間可避風(fēng)雨的屋子,不敢想在大公館里面有這么一間屋子?!标懱溃骸澳菓?yīng)該沒有什么困難呀?!比A傲霜抓了幾粒瓜子,慢慢的嗑著,眼光望了面前那杯香茶,沉吟了一會子,因道:“在表面上看來,這好像很簡單。可是真要一個人坐在屋子里喝茶嗑瓜子兒,那也并不是一個人所能辦到的事。比如我們現(xiàn)在喝茶嗑瓜子,并不是我們兩人燒開水裝碟子親自辦的?!?
陸太太聽到這里,算是捉住了她一點話因,她最大的苦惱,似乎是感到一個老處女的孤獨。于是喝了兩口茶,微笑道:“在中國,婦女從事職業(yè),還是剛開始,實在不容易得到社會上什么協(xié)助。而女人要作的家庭小事,職業(yè)婦女還是丟不開,不像男子可以專心去從事職業(yè),不必過問家庭。我現(xiàn)在也奔上職業(yè)婦女一條路了。兩個孩子交給了他們外祖母。寄居在這公館里,當(dāng)然我這位堂兄不在乎我這一個人的吃住??墒怯谰眉淖≡谌思壹依铮烤共皇寝k法。而這樣老干下去,我會沒了一個家。總聽到男子們說,有了家就有了累贅??墒菦]有家呢?又覺得像孤魂野鬼一樣,這條身子無所寄托。這話說到婦女不也一樣嗎?而且作婦女的,和家庭的關(guān)系幾乎是溶化為一的,她決不會感到家是個累贅?!比A小姐正端了那杯子要喝茶,立刻將杯子在桌上按著,表示了決心,點著頭道:“對的!我現(xiàn)在就覺得和父母兄弟住在一處,什么事都有個商量。尤其是生病的時候,住在我們那冰窖似的寄宿舍里,睡在床上,想口開水喝都不可能,那分凄慘,非經(jīng)過的人那是說不出來的?!闭f畢,她又微微的嘆了口氣。陸太太先看了看她的顏色,覺得她還是很自然,便笑道:“華小姐,我要問一句很冒味的話,你覺得守獨身主義,是女子最崇高的理想嗎?”說著望了她的臉色,見她的面孔略略緊張了一下,然后她微微的笑道:“在往日,有人問我這句話,那我會很感到驚訝的??墒堑搅爽F(xiàn)在,我覺得人家應(yīng)該有此一問。若是在三十年前,的確能守獨身主義,那是最崇高的行為。因為三十年前,中國社會里,女子一點地位沒有,只是男子的奴隸,能守獨身,可以減少許多壓迫??墒侨魏渭彝ビ植蝗菰S一個女子獨身下去。雖然舊社會,對于居孀的人,可以另眼相看,其實那是封建思想下,把女人當(dāng)了殉葬的東西,那一份另眼相看,更是殘酷。到了現(xiàn)在,女子總算有點辦法,同時有了些享受,也就應(yīng)當(dāng)負(fù)些人類應(yīng)盡的責(zé)任。嚴(yán)格的說,女子守獨身主義,那是違背了應(yīng)盡的責(zé)任的?!标懱犓@話,倒有些出乎意料,又微微的笑道:“這樣說,華小姐是不一定堅持守獨身主義的了?”她的臉腮上微微的泛出一層紅暈,撩著眼皮看人一下,笑道:“許多人說我矯情,也有許多人說我唱高調(diào),其實我是把事業(yè)看成了第一,婚姻看成了第二,不想我本事不濟,始終不能作出一點什么事業(yè)來。加上又遇著了長期抗戰(zhàn),就弄得一事無成?!标懱吹讲AП永锏牟铚\了,就拿著熱水瓶向兩個玻璃杯子里摻著水。她在這些動作中,看到了華小姐的態(tài)度,甚為平常。便又坐下來笑道:“華小姐,你既是不見外,我索性問你一句了。你也曾提到過婚姻這件事沒有呢?”華小姐雖然是個老處女,不過在大庭廣眾之中,避免談到男女問題。兩三個人在幽靜的所在,抵掌談心,對于男女問題,依然感到興趣,尤其是最近幾個月,喜歡聽,也喜歡說。同居的那幾位小姐,就每每在晚上菜油燈下聚談著戀愛故事,消磨那枯燥的長夜。這時正趕上了一肚子牢騷,陸太太已把話說到這里,自己那腔苦水,極待排泄,無論如何也壓制不住。因嘆了口氣道:“這是沒有人可以諒解我的事。自然,往日我也像別個少女,不斷的有人和我談到戀愛和婚姻問題上來。年紀(jì)太輕的時候,不論男女都是心高氣傲的。我和對方,短短的過往時間,我就把那人許多短處看了出來,什么話都談不下去,甚至作一個普通的朋友,我都不愿意。于今想起來,有些地方,是我過分一點?!标懱溃骸叭A小姐有這個說法,我才敢說。本來嗎,若大家都守獨身主義,這世界上的人不要滅種嗎?華小姐所說的,都是過去的事,那不必去介意了。在最近期間,有沒有同樣的事情發(fā)生呢?”她被這樣一問,那個老處女的面孔,終于是透出了充量的羞意,垂著眼皮,紅著面孔,抿了嘴微微的一笑。陸太太端起了杯子來喝了一口茶,望著她微笑道:“站在朋友的立場,我倒是很愿意喝你一杯喜酒的?!比A傲霜笑道:“現(xiàn)在老了,說不上了。”陸太太笑道:“你都說老,那我們只好入土了。舊時代女子三十歲出嫁的,那也是常事。華小姐現(xiàn)在二十七呢,二十八呢?”華傲霜最愿聽的話就是人家把她的年歲猜錯。這時,她在含羞的面孔上,立現(xiàn)出一種不可遏阻的高興,便笑著搖搖頭道:“哪里是二十七歲?”陸太太早就聽到章瑞蘭說過,華老師最不愿意讓人家看出她的年紀(jì),最愿意人家說她是青年,便笑道:“那么是二十五歲了?!比A小姐笑道:“越發(fā)不對,實對你說,轉(zhuǎn)眼就到三十歲了。”陸太太故意問她臉上注視了一下,笑道:“說你有二十九歲,那真看不出。”華傲霜道:“我屬龍,照外國算法,二十八,照中國算法,二十九?!标懱溃骸安?!四川人算歲數(shù),也是扣足了年月算,你實在是二十八。哪月出生的呢?”華小姐道:“陰歷十二月。”陸太太道:“好小的月份,你還是過二十七歲的日子,沒有踏進二十八歲的門呢。那比我瑞蘭只大六歲。她雖大學(xué)畢業(yè)還早著呢,你就教書多年了,真是少年立志。”
華傲霜抿了嘴微笑,然后又搖搖頭道:“這還算少年立志啦?假如我立志的話,像今天去碰人家釘子的話,那我就惱恨在心,一輩子也不理他??墒俏椰F(xiàn)在很難下這個決心,因為什么呢?我們?nèi)肷鐣疑睿且喾矫娴呐笥褋韼椭难??!彼约呵分紤],把今天碰釘子的事說出來了。這教陸太太心里暗喜,果然不出所料。雖然猜中朋友一件心事,并非什么奇跡,可是陰雨天悶坐無聊,猜對了像華傲霜這樣老處女的心事,那究竟是有趣味的。既然有趣,就索性逗趣兒罷。便故意裝成不解的樣子,笑道:“關(guān)于辦合作社的事,我們當(dāng)然要積極進行,但是也不忙在兩三天。今天這大雨,你何必忙著去。”華傲霜道:“我倒不是為了辦合作社的事。這位朋友在學(xué)問和品格上說,本來都還相投。”她說了這句話,覺得太直率了一點,于是把話頓了一頓,像唱戲一般,借著微微的一笑,算是拉了一段胡琴過門,于是又解釋著道:“我們這些教書匠,都是書呆子脾氣,也容易說得攏。近來他改了行了,做了官了,我錯把他當(dāng)往日的教書匠看待,有事還去和他相商。不料他竟對我搭起官架子來。我真不相信做了官,人就變了氣質(zhì)?!标懱Φ溃骸澳悄且晃划愋缘呐笥蚜??”她點著頭又微微的笑了。但她雖然是笑了,卻沒有說話。陸太太也是向她笑著,默然了一會。華小姐端起杯子來喝了口茶,又望著陸太太笑笑。她見人家一笑之后,并未說話,自己正在興趣頭上,很愿意把這話談了下去,現(xiàn)在人家并不說話,也許是人家摸不著老密斯的心事,不敢向下說,這還得自己給人家一點機會才好。于是低聲向她笑道:“異性朋友這個名詞,乍聽之下,好像帶點軟性。其實像我們這樣作了長久時間職業(yè)婦女的人,異性朋友是太平常而太多了。對于這類異性朋友,簡直像同性一般看待,絲毫沒有副作用。”陸太太聽她的話音,雖然是很淡漠,可是看她的面孔,卻是眉飛色舞,料著她是有幾分愿意的。便笑道:“異性朋友這個名詞,當(dāng)然不能老老實實的看。若是這樣老老實實看,像我這女孀婦,何嘗沒有幾個異性朋友呢?不過普通人所說的異性朋友,都是指著有特別感情的。就是我剛才問華先生的異性朋友,也指這類的朋友而言。我想憑華小姐的這份人才,加上你的道德學(xué)問,這類的異性朋友,應(yīng)該是有的。你縱然不需要異性朋友,你可攔不住人家的崇拜?!比A傲霜在人家這樣夸贊之下,心里又高興了一層,因笑道:“二十歲以前,任何一個女孩子,都有她的黃金時代。在這個時候,受人家的崇拜和追求,都是毫不希奇的,這不但是姓華的為然。至于二十歲以后,任何人沒有例外,這黃金時代的黃金,就緩緩的會減色。所以你問我的話,我倒是坦然可以承認(rèn)的?!标懱c著頭道:“果然的,華先生這話非常的坦白。不過在二十歲以后,也不能就絕對沒有異性朋友呀。而況二十歲以后,學(xué)問更有進步,那真正崇拜你的人,應(yīng)該在這時候才開始,不知道這樣誠心崇拜你的人,在你看來是有沒有?”陸太太問到這里,算是達到問題的核心了。華傲霜想避免這個答復(fù),而談話挑引起自己的感情,卻有箭在弦上之勢,于是抓了幾粒瓜子起來,放在茶幾沿上,將兩個指頭挑選著,把那瓜子大的小的分成兩部份,然后望了茶幾上笑道:“我現(xiàn)在哪有這樣的崇拜者?”陸太太道:“那也不見得沒有呀,社會上是個人海,平凡的自然占多數(shù),可是和你志同道合,旨趣相投的,也不見得一個就沒有?!比A傲霜點點頭,抓了一粒瓜子放到嘴里去嗑著。陸太太兩道眉毛一揚,兩手輕輕的拍著笑道:“這我就明白了,今天華小姐冒雨去拜訪的這位先生,大概就是這一類的人物了。”華小姐也是忍不住笑,卻又搖著頭道:“哪里能到這個程度,也無非是在極普通的朋友里面,比較說得來而已。不幸的是,這位先生已經(jīng)做了官,也就志不同道不合了。算了,不再提了?!闭f著搖了兩搖頭。陸太太和她談到這里,覺得她并不是理想中冷若冰霜、嚴(yán)不可犯的人,便笑道:“我是個女人,對于男子的認(rèn)識,也許會在小姐們以上。華先生若是愿意告訴我這位先生原來怎樣志同道合,現(xiàn)在怎樣志不同道不合,我倒可以分析分析,給你做個參謀?!比A小姐更忍不住笑,由微笑發(fā)出嘻嘻的聲音來,因道:“你可別誤會,我們還談不到這一層。平常一個朋友,會熟識變得生疏了,那也是人情之常。不是天天見面的人,又沒有什么生活上必須的往還,那總是會生疏的。不過我總覺得這位蘇先生,生疏得太快而已?!标懱Φ溃骸芭?!這位先生姓蘇,也是教授先生了?!比A小姐沒理會把對方的姓氏也透露出來了。話已說到這里,就索性告訴人家罷,反正她是個孀婦,與自己一班熟人又相隔著很遠的距離,告訴她也沒有多大關(guān)系。點頭道:“自然,也是個教書的。不然,怎樣可以發(fā)生友誼?他也不光教書,還算是個作家。我自己不大寫文章,我倒是愿意做一個作家?!标懱怂遄斓溃骸斑@就很合華小姐的條件,”接著又補上了一句道:“交朋友的條件?!比A傲霜笑著點點頭道:“我也不必諱言,這樣的朋友,我是愿意訂交的。同時,別位教授先生,都以為我落落寡合,似乎不以為我為然。而這位先生卻同情于我處世的態(tài)度。認(rèn)為一班朋友所不能了解的,正是我的長處。這樣,我自然認(rèn)他是同調(diào)的了??墒撬髁酥ヂ榇蟮男」伲棺兞艘粋€人,很難見到他。見著了,也不像從前熱誠的談?wù)剬W(xué)問和生活問題?!标懱褐^想了一想,因笑道:“作官是一件事,知己相處,又是一件事,你說他作官就變了對朋友的態(tài)度,恐怕那不盡然。他住在什么地方?是一個人嗎?”陸太太竟然鬧出了這句話,而且臉上還帶了一些笑容。華小姐雖明知這問題里面更含著深意的,但是她裝著不大知道,很坦然的道:“他是一個人,住在他主官的公館里?!标懱溃骸澳堑故且粋€認(rèn)真作事的公務(wù)員了。”華傲霜臉上表示了一點不屑的樣子,淡笑道:“認(rèn)真?他除非盡義務(wù)和一個女戲子教書認(rèn)真。風(fēng)雨無阻,每日五六點鐘準(zhǔn)到?!闭f到這里,陸太太就恍然大悟了。究竟和華小姐的交情淺,不敢徑直的把話問了下去,端著茶杯起來喝了兩口茶。
華小姐的話滔滔不絕的說下來,到了這里,也感到說的有些露馬腳,卻站起身來向窗子外看了看天色。因道:“糟糕!這雨越發(fā)下得連綿了,怎樣過江呢?”陸太太笑道:“我們擺龍門吧,擺得很有味,繼續(xù)往下談罷。明天早上過江就是了。”華小姐依然對窗子外望著,作個沉吟的樣子,因道:“明天若是再下雨呢?”陸太太道:“那有什么關(guān)系呢,就請假罷。教書的事,未免太苦,這樣跑著兼課,更苦。我們趕快把合作社辦起來罷,若是在這上面找到發(fā)展,那比你兼課的事好得多?!比A小姐望了雨,也不知道在想著什么事。陸太太說的話,她好像沒有聽到,只是望了窗子外的成煙細雨出神。這雨煙里面又是三點五點的夾雜著大雨點,窗子稍遠,正好有兩棵常綠樹,樹葉子上的積水太多了,葉子紛披下垂,水點子滴滴篤篤下落,像是人的眼淚。她便想到了李易安的詞:梧桐更兼細雨,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女子有點才情,大概總是遭遇不好的。陸太太自不知道她兜了這么大一個圈子出神,也就站起身來,向窗子外看看。因拍了她的肩膀道:“不用發(fā)愁了,今天決計留在我們這里罷?!比A傲霜才回轉(zhuǎn)頭來,向她笑道:“我倒不是注重那幾個鐘點費。我總覺得,在社會上作事,無論大小,都要負(fù)責(zé)任。我耽誤掉兩點鐘不要緊,那二三十個青年,白白的又要犧牲幾點鐘功課?!标懱c頭道:“你是個好先生,當(dāng)先生的人,都有你這個想頭,那真教人家家長滿意。明早上走,我決不留你,雨天無聊,我們繼續(xù)的快談下去罷?!比A傲霜也是談出了滋味,又坐下來和陸太太談話了。但是她想到了蘇伴云,便連續(xù)的想到那位情敵王玉蓮。自己今天碰了蘇先生一個釘子,也可以這樣解釋,他實在是公忙。若是這個解釋不錯,那么,今天就不會來看我,也不會到王玉蓮家去教書。反過來說,他到王玉蓮那里去教書,卻不到章公館來拜訪我,這就百分之百是有意絕交了。絕交兩個字,也許嚴(yán)重些,但至少也是不愛理我了。華小姐想到這一層上,神志就不能安定,和陸太太談話時,也就不如以先那樣興奮。
到了下午五點鐘,雨天已是暗如昏夜,陸太太提議找兩個人來打小牌。華小姐卻說,六點鐘要出去看一個朋友。陸太太又料她還是繼續(xù)早上那番工作,卻也不來勉強。華小姐的原意,覺得留了地址在蘇伴云那里,他說下了辦公室前來訪問的,那句話若不是敷衍,他就會來的。直到這樣天色昏黑,門牌已不好找,百分之九十幾,他是不會來的了。這里,他雖不來,卻難保他不向王玉蓮家去。無論如何,應(yīng)該作一回最后的試驗。這試驗也就以今天為最宜。她這樣想著,耐心在章公館等到六點鐘,完全已是昏夜。料著蘇先生決不會來,就和陸太太告別,要向王玉蓮家去。陸太太說是等著她回來吃晚飯,她說不必。因為她又在樂觀方面著想,假使遇到了蘇先生,蘇先生在人情上,是會邀請著吃一頓晚飯的。她有這種樂觀,她就沒有了什么更大的考慮,撐了把雨傘,就向王玉蓮家來。這里是來過兩次的,而且是和王老太太見過面的,覺得也沒有什么可顧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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