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赴太陽社東京支部的常會,開始由我將中國文壇的現(xiàn)勢約略報告了一下,然后大家討論。討論完了以后,大家接著批評《麗莎的哀怨》,以森堡和憲章所說的話為最多。我希望他們多多地指出缺點來,可是他們將好處說得很多,而關(guān)于缺點一方面兒等于沒說。他們曾問起來我自己的意見,但是我自己有什么意見好說呢?
中飯后,我們同陣有六七個人乘電車去逛淺草公園。到了地點時,我發(fā)生兩種驚異的感覺:一,公園的前面的一條街為影戲院的會聚之所,挨連著大概有三十家之譜,——這到底是什么原由呢?為什么這些影戲院都聚集在一塊,而不分散在全東京的各地呢?二,這一條街上的來往的人數(shù)之多,為我從來所沒見過的,若與南京路比較起來,那南京路要差十倍。他們似乎都有事,然而他們到底干什么呢?這街上也沒有什么東西好看的,除了影戲館而外。他們似乎并不都是為著看影戲而來,看影戲那他們是要進屋子內(nèi)去的呵,在街上逡巡著干嗎呢?我真是有點不解了。
進了公園之后,看見路道兩旁都擺列著貨物,大半都是賣小孩子的玩具的,我覺得這頗與上海的城隍廟相象。游人多而亂雜。園內(nèi)有廟,燒香的現(xiàn)象也頗與城隍廟的相似。有一尊坐著蓮花臺上的如來佛的大銅像,倒很能令游者注意。象這一尊銅像的巨大,據(jù)我所知道的說,任中國是沒有的。
逛了淺草公園之后,我們又乘地道的電車到上野公園。上野公園比較大而清凈些,沒有淺草公園的煩雜。在逛了公園中的動物園之后,我的兩腿是酸得幾乎走不動路了。后來我們走到不忍池的池畔坐下,這時已經(jīng)是五點鐘了,一陣一陣的沁人心脾的荷葉的清香,倒驅(qū)逐去了我的疲倦不少。這不忍池大有南京的莫愁湖的景象,不禁令我想起莫愁湖的風味來。不過,為什么這池名為“不忍”呢?莫不是有著傷心的歷史嗎?我很想知道這一層。
游罷歸來時,我與他們分了手,隨便走進一家西洋料理,吃了一點東西。算賬時,女主人將賬算成一塊多錢,我覺著她實在有點敲我的竹杠。我吃的東西并不值這末許多錢呵!難道說這是因為她的店里有兩個比較漂亮的下女嗎?天曉得!……
今天走了很多的路,覺得很疲倦……呵,我還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回寓時,路經(jīng)過一所廟宇,這廟宇前演著社戲,我停住腳看了幾分鐘,覺得沒有什么興趣。那戲臺上只是一個戴假面具的人跳著,舞著,一句話也不說,演著啞戲,而音樂又是那末地單調(diào),實在有聽不入耳之感。為什么日本人看得和聽得津津有味呢?奇怪……在戲臺前的小攤上,我花了一毛錢買了三件小玩具,膠做的:一只獅子,一匹駱駝和一個精屁股的孩子。回到房內(nèi)時,我把小孩子放在獅子身上騎著,被房東的女兒看見了,笑得她彎起腰來,其實這又有什么好笑呢?大人就不能玩一玩小孩子的玩具嗎?
你看,駱駝在前面走著,小孩子騎著,獅子在后面追著,這樣子真正有點神氣活現(xiàn)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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