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收書始于詞曲小說及書目。繼而致力于版畫,遂廣羅凡有插圖之書。
最后乃動博取清代文集之念。自壬午至甲申,予幾無日不閱市。每見清人集,必挾之以歸。時或數(shù)日不得其一,亦有一日而獲得數(shù)種,乃至十數(shù)種。不問美惡精粗,但為予架上所無者,則必收之。予初亦間致清集,所得約二三百種。然大抵必取所喜者,若魯巖所學集、懸榻編諸書。惜今皆熸于兵火矣。
此三年間,則無所不取,而尤著意于嘉、道二朝所謂樸學家之文集,惜入手已遲,佳者極不易得。即七八年前俯拾即是之敬孚類稿、■齋文集等,今亦須博訪南北各肆而始得之。憶大變方起,北估紛集申江,日以賤值獲精品。
積學齋徐氏所藏清集二十余箱,亦為彼輩捆載而北。而友人陳乃乾先生所藏清集二三百種,竟以千數(shù)百金斥去。其中當時即詫為罕見之物,不在少數(shù)。
而予皆交臂失之。及今念及,可勝慨惜!然三年來專心一志之所獲,亦有足一述者。壬午初春,上海孫某書散出,為蘊華閣所得。予以半月之力,擇取清代文集百許種。然絕無佳者。癸未春,吳縣胡玉縉書售出,予托郭石麒得其二十許種,而精品皆為孫賈實君所取,已徑行北運。予見其目,乃亟購置之。價已昂數(shù)倍,孟陔堂文說至千金,琴士文抄亦耗三百金,小石渠閣文集竟須二百金。然均不能不節(jié)衣縮食以得之。后揚州何氏、無錫丁氏諸家藏書散出,予皆有所得。其間零星購于各肆者,亦不下三四百種。甲申春,孫賈助廉先后為予致六七十種。夏初,孫賈實君為予致五六十種。綜前后所得,凡八百數(shù)十種。于是予所藏清代文集,粲然可觀矣。凡此皆予三年間心力所結聚者也。待訪未得者,尚有五十許種。然諸大家、諸樸學家之作,應備者則大略已具備之矣。今日書值日昂,春初較之去歲,已增數(shù)倍。入夏以來,復增數(shù)倍。前之以三百金得孟亭居士集者,今則八倍之尚不易得。前之以八百金得學福齋集,自以為豪舉。今則五倍之而尚不以為昂。予力已殫,今后恐不易更有所增益矣。暑間多暇,杜門不出。遂發(fā)篋陳編,匯為一目,以自省覽。予之不收詩集而專取文集者,蓋以詩集多不勝收,清新之作少,而庸腐之篇則充棟汗牛。文集固亦有濫竽充數(shù)者,而大體則都為有用?;蚋皇妨?,或多考訂之作。而治經(jīng)子金石文字者,尤多精絕之言,為我人所不能不取資者。晚清諸家集,亦足以考見近百年來之世變,往往為予晚清文選所未收。
續(xù)選有日,必將據(jù)此成編。而專治一經(jīng)一史或一專門之學者,其亦必將有取于斯無疑也。輯序跋,則可自成一書;輯碑傳,則可補繆、閔諸集;收詁經(jīng)之文,則可成一弘偉之詁經(jīng)文抄;錄論史之作,則可集為史學史之資料。大抵竹頭木屑,無不有用。予之致力于斯,殆為后人任其艱辛耳。世變方殷,劫火未燼,念集之之不易,乃不能不慮及保存之方。世有同心者,其將有感于斯而合力協(xié)謀之歟?但愿不至目在書亡,為他日無窮之憾耳。
中華民國三十三年八月九日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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